不過後來賜婚了,她又想這人太會算計了,送了她這麼多東西,原來都是左手給右手,轉了一圈,都回他老韓家了。
這不,幾十年過去了,這些東西仍然姓韓呢。
想起年輕那會兒的事,夏靜月脣邊的笑意一直沒有停過。韓瀟也覺得那會兒的自已甚是好笑,“那時我第一次送女孩子禮物,就想着,送禮得往重裏送,這才顯得莊重一些。聽說你要種花,總不能送你幾畝地吧?那未免太過小氣
。”
於是,當年那位財大氣粗的睿王爺大手一揮,一下子將附近九千多畝的山地全收購了,拿來哄女孩。
那麼厚的一疊地契,也不知道從多少人手中收購過來的。
對了,後來又送她柿子。
人家討女孩歡心,最多送一兩籃的果子,可這位財大氣粗的睿王爺,一送就送一片柿子林,那裝柿子的筐堆起跟一座山似的。
轎輿慢慢地上了山,山上早修出一條長長的道路,夏靜月坐在上面,看着滿山的花,聞着空氣中濃郁的菊香,心中一片安寧。
隨着好時節茶樓的一間間分店而起,大靖人興起了喝花茶,尤其是這菊花茶,最受歡迎。
“月兒,還記得你送給我的訂情信物嗎?”
“有嗎?”夏靜月竟一點也想不起來。這輩子,他送她東西倒是極多,有這片山地,有珠寶,就連他私庫都直接給她了。可是她送他的東西,卻極少。
訂情信物,夏靜月記得根本沒送過。
“有。”韓瀟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它用一張綢布仔細地包着。
慢慢打開綢布,裏頭竟是一塊顏色發黃的普通布料,這塊布料的邊邊角角,已磨損甚多了。
“這是什麼?”夏靜月記不得自已送過他這樣一塊布。
韓瀟用極輕的動作將布料展開,竟然是一個枕套。
“這是你送我的菊花枕頭,差不多八十年了,裏面的菊花和藥材早就發黴長蟲沒有了,只留了這個枕頭套。”
夏靜月終於想起來了,那時他的睡眠不好,就給他做了一個。伸手撫着這塊因歲月而變得易碎的布料,“你還記得啊?”
“我都記得,記得我們這一生的每一件事情,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第一次定情,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每個日日夜夜……”
夏靜月輕輕靠在韓瀟胸口,“傻瓜,咱們都老了,該忘的事,就慢慢地忘了吧。”
“不,我要永遠記得,月兒,你也要永遠陪着我。”韓瀟將臉埋在她的白髮間,低聲說。
夏靜月握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上。“阿瀟,我何其幸運,嫁給你爲妻。”
可是,她再也不能陪在他身邊了。
她要走了。
她捨不得啊。
“月兒,下輩子我還要娶你爲妻。”韓瀟反握着夏靜月手,說道。
“好。”夏靜月笑着對他說:“我會在奈何橋上等你十年的十年的。”
不然,她怕太早投胎了,下輩子遇到他了,會比他老很多。
夏靜月去逝後,韓瀟親自將她抱入陵墓中。陵墓的門沒鎖死,在她棺木的旁邊還留了一個位置,那是他的。
自從夏靜月去後,韓瀟的心也跟着去了,之所以沒有陪着她一直走,是因爲他怕。
他怕他下輩子找不到她。
她是一縷來自異世的幽魂,萬一她回去的地方是她原來的地方,他再也等不到她怎麼辦?
他孤獨地留下,是爲了能再次尋找到她。
當年的那個噩夢,其實他一直都沒有走出來。那些沒有她的日子,太過絕望了,絕望到光回想就感到窒息。
爲了下一世能再相遇,韓瀟走過許許多多的地方,明知道機會很渺茫,他亦在努力地尋找着。
他去了這世上最高的山,最大的廟,去過神話最多的地方,最神祕的山谷。這十年,他歷盡艱辛,幾次差點死在險地之中。
終於,他找到了一線希望。
沒想到,尋尋覓覓,最終,他的希望會在青山寺中,他的好友法明禪師處。
“法明,我尋尋覓覓了十年的東西就在你這裏吧?”
法明禪師留了長及胸口的白鬚,歲月雖然在他臉上留許多溝壑般深的皺紋,但他身上那份超然脫俗的氣質卻依舊不改,反而多了幾分出世的飄然。
法明禪師手中捧着一塊潔白的玉雕蓮花,那蓮花上面,似氤氳着淡淡的佛光,彷彿裏面含着神祕的力量。“這東西,不知從何而來,是青山寺歷代深藏的祕寶。它能否達成你的心願,貧僧也不能肯定。”法明禪師看着這位深陷於情劫的老友,說道:“世間萬事,皆有因緣,亦有
因果,不能強求。”
韓瀟哂然說道:“既然上蒼讓月兒嫁於我爲妻,就是早定的因緣。”
“但你們的緣已盡了。”
“不,我來到這裏,就說明緣未盡。”法明禪師見無法說服老友,暗中一嘆,說道:“與這白蓮一起,還有一份禁術,但貧僧不知道能否成功。你們本就緣盡,夏靜月又是異世之魂,本不在此界,即使強求也未
必能求到。”法明禪師說道:“你給大靖帶來太平盛世,積得的福德金光極多,倘若轉世,足可幾世都享盡富貴,福壽百年。若是用這福德來強求一份緣,來世將會受盡坎坷挫折之苦。
”韓瀟執念不悔,“哪怕再多的富貴與福壽,沒有月兒,又有什麼用?生不知何歡,不知何樂,即使活上一百年也不過是折磨而已。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也要遇見她,與她生生世世結成夫妻。”
“夏靜月是異世之魂,也許,你耗盡福德,亦不能求到你想要的東西,反而要歷經坎坷之苦。”
“我亦無怨無悔。”
“真是個癡兒,癡兒。”法明禪師再次嘆息道。“我有一事相求。”韓瀟懇求道:“一切皆爲我所強求,與月兒無關,要是需要代價,不管讓我歷受多少世的劫難,我都願意一力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