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間派的最後傳人 >第五十七章 生離和傷心太平洋
    那時我真的不明白我的同桌爲什麼會生氣,不就一個髮夾麼?而且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連續兩天沒有理我,我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於是去買了一個蝴蝶髮夾想賠給她,但到了她家她卻不肯見我,我沒辦法了,只得把髮夾放在她房間門口,然後灰溜溜的走了。

    那時候是暑假啊,跟小夥伴一起瘋玩,下河摸魚上樹掏鳥蛋,玩得太瘋,以至於完全忘記了她還沒原諒我的事情。

    山上的水蜜桃熟了,這時我這纔想起最愛喫水蜜桃的同桌來,於是和小夥伴們到她家去,喊她一起去摘水蜜桃。

    或許是過去太多天了,氣消的差不多了,亦或是水蜜桃對她的誘惑力太大了,她還是出了門,只是不怎麼跟我說話。

    畢竟人家是女孩子嘛!哄哄還是要的。一路上講笑話、扮鬼臉,終於把她逗笑了。

    上山的路很陡,就她一個女孩子,我牽着她的手慢慢的往上爬,當我們快到半山腰時,其他的小夥伴都已經鑽進了山上的果園裏。

    所有的果樹中,桃樹算是最容易爬的了,一來不高,二來枝幹蜿蜒,容易下腳。桃樹的葉子既不密集又很細長,所以一眼望去就能看到枝頭上哪個桃子是最大最紅的。

    這片桃林是其中一個小夥伴大伯家的,所以我們摘起桃子來不至於有做賊心虛的感覺。

    五六個小孩子麼,胃口能大到哪去?一人喫個三五個也就差不多了,二三十個桃子相比於那一整片桃林,真的只是毛毛雨。

    只要不把桃樹禍害的不成樣了,大人壓根不會去計較。即便摘桃子的時候不小心折壞或踩斷了枝椏,捱打的只會是那個小夥伴。

    其它人爬的很起勁,那個小夥伴卻在樹下來回叮囑,估計是被他大伯打怕了。千萬別踩斷樹枝啊!挑大的摘就好,別摘太多,不夠喫完再摘。

    我的同桌是個乖乖女,很文靜的那種,自然不會上樹去摘,而且桃子的絨毛落在皮膚上也怪癢的。

    她只需在一旁等着,我們就會把用山泉洗過的水蜜桃送到她手裏。她拿起桃子,擦拭兩下,一口咬下去,嚼了幾口,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她笑起來本來挺好看的,可惜到了換牙的年紀,門牙缺了一個……

    喫夠了桃子我們就會到山頂的寺廟裏玩,因爲那裏很涼爽。寺廟不大,只有一個胖和尚。

    南方佛教盛行,被父母影響的我們到了寺廟也會先拜過菩薩,再把幾個大大的桃子放在供桌上,當然那些桃子最後都到了胖和尚的肚裏。

    那時候的和尚都有一項最基本的技能,那就是算命,準不準另說,但必須會算。記得那天,胖和尚心血來潮非要給我們一個個算命,算到我時,胖和尚一臉驚詫,說我以後雖然當不了大官,但是跺一跺腳亦會驚鬼神。

    我問他管鬼神的不是閻王麼?那我算什麼?活閻王?胖和尚只說了一句,你一樣也能管人的生死。一個正在喫水蜜桃的小夥伴大驚問道,難道他以後會當法官?

    當給我同桌算命的時候,胖和尚嘖嘖稱奇,直說富貴命啊,貴不可言,還說她和我姻緣非淺,直把她說的小臉通紅,比熟透了的水蜜桃有過之而無不及。小夥伴們聽了,在一旁大起鬨……

    都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但是我沒想到宴席會散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那天早上,我和小夥伴們一起和往常一樣拿着彈弓去山上打鳥,一個小夥伴的弟弟跑上山來,說珊珊要走了……

    正拉着彈弓的我腦袋一時轉不過彎來,問了一句,哪個珊珊?畢竟那時候叫珊珊的很多,我們年級就有三個,其中有兩個還是同名同姓。

    剛上一年級的小傢伙急得上躥下跳,好不容易說清楚了要走的就是我的同桌江珊。

    我點點頭,毫不在意的說,走就走唄!估計是要去縣裏了,再過一週縣裏的初中就開學了不是?反正縣裏也不遠,又不是看不見她。說完又拉起了彈弓來。

    小傢伙急得滿頭冒汗,說不是的,江珊不是去縣裏讀初中,而是要出國,她爸爸從國外回來了,要帶珊珊和她母親一起出國,去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直接把緊繃的彈弓給拉斷了,把彈弓往地上一扔就飛快往山下跑,小夥伴們也跟着一起往山下跑。

    着急的我一路上跌了好幾跤,不管翻幾個滾,只要一滾停就飛快的爬起來,繼續往山下跑,連身上的塵土都顧不上拍……

    從半山腰轉出來的時候,就見一輛綠色的吉普車正好開到山腳邊的公路上,於是扯開喉嚨就大聲的喊珊珊!

    那時候公路還是土路,塵土飛揚,關着車窗,引擎轟鳴,車

    裏的人根本就聽不到外面的喊聲。

    眼看汽車就要開遠,這時候小夥伴們趕到了我身邊,我們一起對着山腳的公路整齊的大聲喊珊珊!山谷都有迴音。

    喊了三聲後,吉普車終於停了下來,車窗搖下來了,露出了珊珊的小臉,她朝山上的我們揮手,依稀聽得出她在大聲喊再見……

    車只停了幾秒鐘,車窗又被搖上了,我們眼看着吉普車從山腳開走,繞到山的另一面再也看不見。

    難道就這樣了麼?不對啊!我忘了和她說再見。我拔腿就往旁邊的那座山樑跑,只要翻過那座山樑,抄小路,或許能趕到吉普車前頭。要知道南方多山,公路蜿蜒還很顛簸,吉普車受限於路況,根本就開不快的。

    小夥伴們也跟在我身後跑,大夏天的我們都穿着拖鞋,根本跑不快,於是就乾脆一個個都脫了拖鞋,光着腳丫在山上跑。

    當我氣喘吁吁的衝出小路時,還是慢了一點,但空中高高揚起的粉塵還沒落地,往前一看果然吉普車就在前方几十米,於是我顧不上休息,繼續追,邊跑邊喊,珊珊,再見……

    我怕珊珊聽不到,於是追出去了好遠,可惜一直追不上,直到腳底被尖銳的石頭割破了,疼得再也跑不動了,這才停了下來。

    一路跟在車子後面喫灰,咽喉裏都是粉塵,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望着前方塵土飛揚的公路,車子早看不到了,珊珊應該聽到我的告別了吧?

    我的兩隻腳底都被割破了,是小夥伴們輪流着把我揹回去的。那天晚上,珊珊的外婆來到了我家,珊珊託外婆把她養的一對鴿子送給了我,一隻小白,一隻小綠,那是珊珊給它們起的名字……

    珊珊出國的時候,唱着《心太軟》的任賢齊走紅了,但我卻更喜歡他的另一首歌曲,《傷心太平洋》。

    小小的我剛剛經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生離,六年的同桌、玩伴、好朋友去了太平洋彼岸,那段時間每晚睡前我都要塞着耳塞循環聽着《傷心太平洋》才能入眠。

    隨着珊珊的出國,我的童年似乎也曳然而止。初中開學前我去了一次縣城,那是我第一次去縣城,先是坐中巴在滿是土坑的公路上顛簸了半個小時,然後走十幾分鐘的路到江邊的渡口。

    那時大橋還沒修建,我坐上以柴油機爲動力的木船到了江的對岸,再坐二十分鐘的嘉陵摩托到的縣城。

    我特意去看了看那所珊珊考上了但卻沒有去念的初中,**縣第一中學。看着學校的大門我卻沒有進去,雖然是整個縣裏最好的初中,但是卻依然沒能留住珊珊,再好又有什麼用呢?

    縣裏的街道要比鄉里的街道乾淨、寬廣,街心公園前的廣場有幾個哥哥姐姐在玩樂器,看得人很多,我本來看了下就想走的,但一個長髮姐姐開始敲架子鼓,於是我又停了下來,不是因爲她漂亮,雖然她的確漂亮,但我停下來只是因爲她敲的正是傷心太平洋啊!

    她敲了一首傷心太平洋,擡頭的時候卻看見我正站在她面前哭。她說哭什麼啊!真想敲的話讓你敲兩下不就完了麼?於是就站起來把手裏的鼓棒遞給了我。

    我接過了鼓棒站在她的身邊,她說跟着她敲,她敲哪,我就敲哪。我點頭,於是她敲一下,我就跟着她在同一個地方敲一下,她慢慢敲快了,我也跟上了她的速度。

    她很快的敲了幾個鼓點,我也依葫蘆畫瓢敲了出來。本來說讓我敲幾下的,後來她讓我敲了快一個小時。

    《傷心太平洋》的旋律早就深刻在我腦海裏,一個多小時後我已經能一個鼓點不錯的敲《傷心太平洋》了,她誇我很厲害,我沒覺得厲害,敲鼓而已,比跟着師父耍匕首簡單多了。

    她說他們是初中生,在一起搞樂隊,問我想不想加入他們樂隊。我搖頭,我說我家在鄉里,而且我小學剛畢業,還沒上初中。

    她笑了,她說他們樂隊下週要參加省衛視的歌唱比賽,問我想不想上電視?我聽了把鼓棒還給她轉身就走,她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拉了回來。

    她說,怎麼?你不想上電視?我說不想。她想了想說,上電視多好啊!這樣你的家人朋友都可以在電視上看到你了,多好。

    我聽了眼前一亮,問她那國外看得到麼?她想了想說,當然,衛星電視麼!全世界都可以看到。於是我用力的點了點頭。

    初中生好有錢啊,她給了我十塊!讓我明天再從鄉里坐車到這裏來。反正還沒開學,第二天我又來到了縣裏,我們一連練了三天,練的就是《傷心太平洋》。

    本來只要我敲架子鼓的,後來他們說要我邊敲邊唱,這樣效果更好,爲了讓大洋彼岸的珊珊能從電視裏看到我,我答應了。第四天我跟着他們坐大巴去了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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