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簡單但是很乾淨,一張自制的大牀,完全睡得下趙無極和王衛兩人。
趙無極先扶王衛上牀,幫他脫了外衣外褲,然後再幫他蓋上了薄被。被子和牀單都是新洗過的,還帶着陽光的味道。
趙無極也在邊上躺下,雙手墊在腦後,放空自己的整個身體。當身體完全放空後,聽覺變得更加靈敏,趙無極不但可以聽到隔壁陳-丹的洗漱聲,甚至可以聽到窗外樹上的蟲鳴。
一旁的王衛已經呼呼大睡了,趙無極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也才九點半多點。
這時間點,城市裏依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但在鄉村,大自然的聲音代替了這一切,蟲鳴蛙聲,清風明月,返璞歸真。
趙無極一直在想,爲什麼真正的高手在鋼筋水泥的都市變成了類似琥珀這樣稀少的存在,現在想來或許是現代習武的人越來越遠離大自然的緣故。
武功靠傳承,修煉在個人。一字曰之悟!小狐狸只是看看月亮,結果她就破境了,就是不知道她是怎麼從月亮中悟出境界來的。
想到這,趙無極不由起身,推開了窗戶,呃……這個方向,看不到月亮啊!能看到的,只是對面的窗戶。
對面的窗戶關着,還拉着窗簾,但燈光把一道纖細的人影投在窗簾上,那是一道女人的身影。
那道身影先是來來回回的走動,然後彎下腰,抱起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於是這道人影的主人身份便呼之欲出,要不要這麼巧?緣分啊!
鄉村的夜晚不會有過多的娛樂節目,特別是只有自己的時候,要麼看看電視,要麼發發呆,但很顯然,她沒有。
很快,對面的燈光滅了,看來她哄孩子睡覺去了。
趙無極也熄了燈,躺回了牀上,但卻怎麼也睡不着。習慣了晚睡,即便再累,只要沒到那個點,趙無極就很難睡去。
別墅裏的飯局只到一半就結束了,板井左擁右抱的起身往張成安排的客房走去……
張成點了根菸,看着桌面好些沒動過的菜餚不由苦笑,要是早逝的爹孃看到自己這麼浪費的一幕,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從墳墓裏爬出來。
張成抽的很兇,煙霧在面前繚繞,煙霧消散的速度遠慢於形成的速度,於是很快,他有點看不清前路。
如果可以,真的不想當孫子啊!自己用十年的時間把父母留下的筷子作坊發展成了現在的工廠,但這年頭,紮紮實實、勤勤懇懇做實業的反而越來越難存活了。
去年整個工廠的利潤只有十萬元不到,有個炒房的朋友聽了他的年利潤後對他很是鄙夷的說,你累死累活的幹嘛啊!就爲了區區十萬元?我一套房子捂兩年就能掙五十萬。
聽哥們一句勸,別再做實業了,沒前途的,趁着還沒開始虧本,趕緊把工廠賣了吧!明年跟着哥們炒房,只要有資金,一年輕輕鬆鬆掙幾百萬不是問題啊!
難道只有像炒房這樣的投機行業才能掙錢,做實體的註定要陸續滅亡麼?張成只是笑着搖頭,拒絕了好友的提議。
工廠不能關啊!它曾經是父母的命根子,它承載着自己滿滿的兒時記憶,它是維繫自己心靈和父母亡魂的紐帶。
記得九八、九九年的時候,是自己工廠發展最好的時候,那時候房地產經濟還沒那麼火熱,那時候做國內生意還至於那麼蠅營狗苟,那時候匯率還算很有競爭力。
自從那位優秀的總理沒有連任後,似乎一切都開始變了。首先是房地產開始失控,房價開始瘋漲,房價漲了工資漲,工資漲了物價漲,一切都在漲漲漲。【ㄨ】
但漲完後呢?大部分的人還是買不起房,大部分的人工資還是不夠花,生活並沒有得到改善。
房地產的火熱是對自己工廠的第一次傷害。工地上幹活的都一天兩百了,憑什麼我們一天下來連一百都掙不到?你漲不漲工資?不漲的話我就辭職不幹了,去工地搬磚去呀!
這是廠裏手藝最好的師傅的原話,沒辦法,自己是生產筷子的,利潤是按毛算的,但人家房地產商是蓋樓的,隨便一套出手利潤幾十萬。
於是手藝最好的師傅放棄了手藝活,到工地幹苦力活去了,廠裏其他能搬得動扛得動的,也都進城去工地了,造成了自己工廠工人的嚴重流失。
不只自己工廠這
樣,很多其他工廠也遇到了類似的問題,於是很多原本做工廠的老闆,直接關停了工廠,轉而註冊房地產公司或建築公司。
不斷升值的匯率是對自己工廠的第三次傷害,也是最嚴重的傷害。去年賣0.2美金一雙的筷子還有兩毛錢的利潤,今年賣0.3美金一雙卻只有不到一毛錢的利潤了。
因爲匯率升了,賣價只能跟着升,於是產品的價格競爭力在不斷下降,而另一方面,原材料在上漲,工人工資在上漲,利潤變得越來越微薄,甚至直接虧本。
去年接了一單五十萬美金的單子,客人把單價壓的很低,他咬着頭皮接了,不曾想生產了兩個月,美金回來等了兩個月,等到手結匯的時候,發現因爲這四個月的匯率升值,自己不但一分沒賺,還虧了好幾萬。
雪上加霜的是,這幾年很多國外的客人無法接受年年升高的價格,於是開始轉到越南、印尼等地去採購了。他們匯率低,賣價要便宜好多。
外貿出口形勢不好,但外界和經濟學家都在反覆說要發展高科技產業,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淘汰是必然的……
媽蛋!高科技產業豈是所有人都能玩的動的?自己只想做筷子,把父輩的產業繼續下去,難道就錯了麼?
實體的路越來越難走了,很多老闆虧本了,破產了。虧了本的老闆有的跑路了,有的跳樓自殺了。
很多寒了心的老闆開始關廠不再做實體,但是房地產公司和建築公司的門檻高了,不只要有錢脈,還要有人脈,他們發現自己受排擠,已經入不了場了,於是他們開始炒房,最後他們掙錢了,皆大歡喜。
依然堅持做實體企業的分兩類,一類在苟延殘喘,一類開始把工廠遷移到東南亞去,東南亞政局不穩又有排華傾向,發展的路一樣不好走……
自己不想離開故土,所以只能苟延殘喘,張成發現自己很悲哀,已經快無路可走了,現在爲了最後的一絲希望,自己不得不做孫子。
直到香菸燃盡燙到手時,張成這纔回過神來,趕緊扔掉了菸蒂,然後他就看到那兩個女人從房間裏面出來了。
張成一驚,趕緊起身走了過去,“怎麼回事?被趕出來了?我不是說過要你們好好招待他的麼?”
芊芊嬌笑道:“哪啊!已經完事了。”張成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這麼快?”“誰說不是呢。”
張成又道:“即便這樣你們也不能走啊!我可是付了陪夜的錢,你們要有職業操守。”
小云攤了攤手,“沒辦法,人家不要我們陪了,我們只能走嘍。”原來是這樣啊!張成揮揮手,芊芊和小云扭着屁股出了別墅。
張成剛泡好一壺茶,板井就走出了房間。“板井先生,請坐!”“板井先生,這是上好的西湖龍井,您嚐嚐……”
板井稍微抿了兩口,就把茶杯放下。張成問道,“板井先生似乎對這茶不滿意?要不我們換鐵觀音?”
板井擺了擺手,“不,和茶沒關係。”“那……您是對剛纔那兩個女的不滿意?”板井搖頭,“不,和她們也沒關係。”“那……”
板井皺了皺眉,“張廠長,我已經和你暗示過好幾回了,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傻?”“這個……在下真不明白,還請板井先生示下。”
板井直了直身子,“好,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貴國好像有句話叫打開天窗說亮話?”“對,看來板井先生對我們國家的文化頗有研究。”
板井嘲諷一笑,“或許吧!我還知道一些成語,比如口是心非、裝瘋賣傻。”張成只是微笑不語。
板井頓了頓道:“好了,我明說吧!張廠長,我喜歡漂亮的女人不錯,但我喜歡的不是剛纔那樣的歡場女子,我不缺錢,所以也從不缺歡場女子。”
張成點頭,“當然,板井先生的家族是三大財閥之一,從來不缺錢,這我知道的。”
板井看着張成道:“張廠長,所以現在我告訴你,我喜歡的是你們工廠的工人林夢!我想得到她!你只有幫我得到她,我纔會投桃報李,繼續和你們做生意,不然的話,我會把訂單全都移到越南去,從此不再和你們合作。”
張成的手重重的握了握,心裏冷笑,果然如此!還真是敢說啊!真想扇他一大嘴巴子!但是……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