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算回去了,那個姓沈的,答應給我辦理這邊的身份證。”半晌,小氣和尚才紅着眼圈從屋裏走了出來。一見我,就來了這麼一句。
“爲什麼不回去了?”我將菸蒂擺放成一個心形,然後問他道。
“出來一趟把舍利弄丟了,我踏馬還哪裏有臉回去?”小氣和尚犯了嗔戒。
“哪你以後打算幹嘛?還俗?找個妹子結婚生娃?”我看着小氣和尚問他道。反正沒打算回玄奘寺,如今嗔戒犯了,再犯犯色戒也沒啥吧?我在心裏暗暗想道。
“我就在這裏繼續當和尚,這裏還有WIFI和電腦,我可以在臉書上跟家鄉的人交流,也不算孤單!”小氣和尚想留在少林寺。
小氣和尚最終是留在了少林寺,從此以後,少林寺便多了一個慧通長老。之後也有人說,國內某個快遞公司打聽到後,曾經還跟他接洽過,想要他去當個代言人打打廣告什麼的。不過這種拋頭露面的事情,被小氣和尚給拒絕了。玄奘舍利被沈從良給帶走了,帶去了哪裏,我不知道。不知不覺,我已經回家了個把禮拜。白事鋪子的生意還是一如往常,有時候可以開張,有時候開不了張。不過就算每個月倒貼錢,我都會把鋪子繼續開下去。因爲這裏留着我的童年,是我心靈的港灣。坐在鋪子裏,我的心才能真的寧靜下來。
很久沒有聯繫過的母親,給我打來了電話。家鄉有一個不認識的長輩去世了,她想我回去代表家裏去奔喪。我答應了下來,幾個月沒有回去了,我也想趁這個時機回去看看。不管怎麼說,她總歸是我的母親。
“仨兒,隔壁村的表舅昨天晚上過世了。明天早上就準備出殯,這白事錢得趁人家出殯之前送去。以往咱們家困難的時候,人家沒少幫忙,你去看看吧?再磕個頭,上個香。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要是不樂意,咱們大肉就不去吃了。”母親還是跟往常那樣做我面前抱着小意走。
人情往來的事情,是我國最富有人情味的事情,同樣也是最讓人覺得無奈的事情。說它富有人情味,是因爲不管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大家都會湊湊份子錢去熱鬧熱鬧。反正酒桌上把酒一喝,也就沒個大款土鱉之分了。就算平常關係很一般的人,都能在那個時候勾肩搭背的稱兄道弟,繼而許下一些狂妄無邊的諾言來。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酒桌上的話,誰信誰傻B。等酒醒了,人家認不認得你都是個問題。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我將母親遞來的幾百塊錢擋了回去。在我們這裏,白事是不興封包的。或許有的地方也興包個白紙包。各地的習俗不同,操作起來也就不同。嘴裏答着話,我叼了支菸就往門外走去。
“這孩子你急什麼?我還沒告訴是哪家呢!”母親追到門外大聲招呼着我。
“這事兒不用告訴,除非隔壁村有兩家同時辦喪事。”我停下腳步回頭從母親揮了揮手,示意她回家去。我說的是實話,進了村子誰家住哭,誰家門口擺了花圈,就往誰家去就是了。花圈啥的,已經來不及準備了。去鄉里買個花圈,我還得走上個把小時的路。這地方也沒個的士,只有一些邊三輪在路上攬客。價格可有點小貴,從我家去鄉里,幾公里的路程他們就敢開口三十塊錢。錢不錢的,真有急事去鄉里的人也沒法去跟他們計較。關鍵是現在村頭的水泥路上,除了一頭水牛外加兩條狗之外,連個三輪毛都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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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待會兒給個600?”我走在村頭那條一米五寬的水泥路上,吸着煙在心裏琢磨着。剛纔母親手裏的錢,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五百塊整。我尋思着,前去奔喪的人估計大多都送了花圈。一個花圈80來塊錢,我多給100總行了吧。農村的路少有筆直的,都是沿着山那麼彎來繞去。明明一眼看過去,直線距離不過幾十米的地方,放個屁都有可能被對面聽到的距離。可是要順着路走,起碼得繞上半個鐘頭。等我到了隔壁村,看了看錶儼然已經走了個把鐘頭。站在村頭歇了歇腳,抽完一支菸後我才邁步向村子裏走去。
就如同我所想的那般,進了村子壓根不用人家指路,順着哭聲我就找到了遠房表舅的家。表舅家的房子是一幢小兩層的紅磚屋,外牆沒粉刷,屋裏也沒鋪個地板什麼的。看起來家裏的經濟條件也算是一般。門口擺了一張長條桌,桌子後頭坐了一戴眼鏡的鄉望(對村裏年齡較大的長輩的尊稱,可以理解爲鄉下有名望的人。)。鄉望手裏拿着毛筆,正沾着墨水在一張白紙上寫着前來弔唁的客人所送的禮金金額。這都是出殯那天要張貼出來的,萬萬寫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