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北京的張氏票號院門處突然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張尚武如同意識到了什麼,從牀上一骨碌爬起來顧不得穿上衣裳即向院門口跑去,同從另一個房間跑出來的大兒子張天龍幾乎不分先後。當院門打開,父子二人見是劉奇蘭和劉大鵬時皆喜出望外。雙方剛見面劉大鵬就發牢騷說,這場雪下得真不是時候,我和師父從深縣出發時就飄起雪花,進了北京城雪才停止了,結果兩天的路程用了三天半的時間才勉強趕到。張尚武弓着身子把他們師徒倆讓進屋來,趕緊弄旺爐火,功夫不大屋內就熱氣升騰起來。又過了一會兒,張天龍端上來一壺剛燙好的衡水老白乾酒和幾盤下酒菜,劉奇蘭和劉大鵬相對而飲,張尚武站在一旁伺候着,劉奇蘭幾杯酒下肚,身上有了暖意,這纔開口問道:“有什麼急事非得讓我和你師弟冰天雪地地趕來北京呀?”

    張尚武一臉歉疚,把幾日前張天彪和古笑天在南京爲了那把旭日刀被一夥蒙古武士和兩個俄羅斯大力士打傷、張天虎和張天豹氣不出、找到了那些人住的地方理論、雙方約定以打擂論輸贏、自己已經在北京約了一幫英雄豪傑趕到了南京的事情一股腦地講了出來,最後說道:“我從南京趕回來是爲了說服孫大飛打着日本人武田的旗號去南京打擂,沒有師傅在場他孫大飛不聽我的話,而我在北京又只有兩天的時間,不得已纔在返回北京前給您拍發了那封電報,勞師傅和師弟大駕前來北京幫襯我做通孫大飛的工作。”

    劉大鵬聽罷來了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手指着張尚武說道:“這事都怪你,前不久在北京比武時我就想替師傅清理門戶,一掌結束了孫大飛的性命,省得師傅一聽到這個名字就堵心,結果關鍵時刻衝出來‘黑寡婦’,你也動了惻隱之心阻止我,這才留了他孫大飛一條狗命。”說到此他雙手一攤又說道,“想孫大飛這種人,狗改不了喫屎,這不才過了幾日他又要興風作浪不成?”

    劉奇蘭附和着劉大鵬說道:“大鵬說得有理,打蛇打七寸,一招就要置它於死地,不然它緩過勁來非得咬你一口。”

    劉大鵬搶過話茬問:“孫大飛已被我打瞎了雙眼,成了一個廢人,別說是師兄你出手,就是我們形意拳的一個普通弟子也能收拾得了他,這點小事還用得着師父和我幾百裏地地趕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劉奇蘭也開口問道。

    張尚武見師父和師弟都投來懷疑的目光,輕聲笑了笑說道:“你們都把事情想反了,這次我不是擔心孫大飛去南京,而是怕他不去。”

    劉奇蘭和劉大鵬一時被蒙在了鼓裏,劉大鵬年輕好奇心強,禁不住問:“你難道想讓孫大飛幫助你?”

    張尚武重重點了下頭,接下來令他最不想看到的傍晚夢境中的一幕出現了,只見劉大鵬瞬間臉色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畢露,再次擡手指着他的鼻子數落道:“張尚武呀張尚武,虧你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麼多年,竟敵友不分,想他孫大飛算什麼東西,屢次勾結那個日本人武田殘害你,你不記恨他還想與他爲伍,你這到底安的什麼心?”片刻後又說道,“這次我算看明白了,原來每次和他孫大飛對陣你都讓我和他交手,爲此我纔打瞎了對方兩隻眼睛,結下了永世之仇,你倒好,還留着後手日後和他交好,你這個人看起來堂堂君子,卻原來是個卑鄙小人。”

    張天龍在一旁看不過,剛要張口辯解,張尚武擺手制止了他,並說道:“讓你師叔把心中的怨氣都發泄出來。”

    劉大鵬一時昏了頭,竟破口說道:“你和那個孫大飛去稱兄道弟吧,從今天起我沒有你這個師兄。”說罷又對劉奇蘭說道,“師父,咱

    們走吧,他張尚武沒有你這個師父,你還有我劉大鵬這個徒弟。”

    張尚武眼不眨地看着劉奇蘭,意在讓這個自己心目中德高望重的長輩說句公道話,或至少給自己一個辯解的機會,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劉奇蘭竟說道:“我這一輩子最痛恨欺師叛祖之人,想讓我勸孫大飛幫你,那是妄想!”他說罷穿好衣服,又在劉大鵬的攙扶下向外走。

    張尚武一時怔住了,大腦中一片空白,想不出用任何話語來挽留這兩個對自己情深義重的恩師和師弟。情急之下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兩個人面前,面對着二人“撲通”一聲雙膝跪下,以頭觸地“嘭嘭”地磕起了響頭,只幾下地面上的方磚上就顯出了血跡。劉奇蘭和劉大鵬一時也驚呆了,手腳不知所措。見此情形張天龍一步躥上來,首先抱住了父親的頭,然後對劉奇蘭和劉大鵬說道:“父親平時經常教育我們,男人要以天下事爲重,不能光圖自己一生衣食無憂,並說這是他小時候跟着師爺學徒時,師爺經常教育他們的,從今日看,師爺和師叔不配有‘行俠仗義’這個稱號,沒有走出個人恩怨的小圈子,你們走吧。”接下來又對張尚武說道,“父親,師爺和師叔都是心胸狹隘的人,在這點上他們可能還比不上孫大飛師叔,天明後我跟你一起去給孫師叔磕頭,只要孫師叔答應幫咱們,三天內您的兒子就是背也要把孫師叔背去南京。”

    劉奇蘭和劉大鵬被張天龍的一番話所深深感染,況且二人並未真正弄懂張尚武請他們來找孫大飛的真正用意,而是一提孫大飛的名字就被仇恨撞昏了頭。劉奇蘭站在那裏,不解地問張尚武道:“尚武,你邀請咱們形意拳的任何一個弟子幫你去打擂都不在話下,實在不行我這個老頭子上陣都無話可說,幹嘛非求他孫大飛幫助你?”

    張尚武解釋道:“非但形意拳的弟子,前幾天和我一起去南京的還有太極、武當和八卦掌的人,可是這些人中沒有一個能代表那個對旭日和明月兩把刀都志在必得的日本人武田。”

    劉奇蘭似乎明白了些,伸手拉拽起仍跪在地上的張尚武又問:“沒有武田參與打擂,你是不是覺得少了什麼?”

    張尚武點了下頭,回答道:“以前在明月刀上屢次挑起事端的都是這個日本人武田,可最終他是沒有逮着狐狸反而惹了一身騷,前幾天幾個日本人跑去南京想挾持掌控旭日刀的古笑天等人,結果大部分人被天彪的人陰差陽錯地給炸死了,好像在這件事情上日本人總結出了一個教訓,那就是即使機關算盡也不可能從中國人手裏得到這兩件寶物。”

    劉奇蘭又問:“你是說日本人對得到那座金山已不再抱有希望?”

    張尚武搖了下頭回答:“非但如此,且更加迫不及待。”他接下來把日本人在蒙古東部及東北地區大規模探礦的事情說了出來,最後說道,“日本人似乎對依靠那兩把刀找到金山不再抱有大的希望,而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久而久之必定找到那座金山,到那時再阻止他們挖掘就更加難上加難了。”

    劉大鵬不解地問:“那日本人在北方探礦和找孫大飛去南京打擂是南轅北轍,這之間有聯繫嗎?”

    張尚武解釋道:“從昨天晚上馬林山發來的消息判斷,日本人至今還沒有找到那座金山,同時他們也清楚若沒有旭日和明月兩把刀的指引,想在茫茫上千裏的大山中找到一座沒有任何標誌的山頭幾如大海撈針。”說到此又反問劉大鵬說道,“如果你是那些日本人,自認爲手中的那把刀就是明月刀,而現在旭日刀又出世了你能不去搶?”

    劉大鵬點了下頭回答道:“是這麼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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