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來 >第九百七十四章 一家團圓
    “這個朱璇,真是女子善變,她年少時還曾與貧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說長大以後就嫁給陸哥哥呢,如今確實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結果翻臉不認賬了,唉,莫不是好看的女子,都喜歡這麼說話不算話嗎?”

    “永州,兵解山,有個太上祖師龍新浦,最喜歡散佈歌謠、讖語,卻一直喜歡玄都觀的那個王孫,如此癡情,一點都不像個證道長生的練氣士了。就是這個永州,曾是米賊一脈的發軔之地,不過那會兒的這撥授籙道官,可不會被貶低爲什麼米賊,聲勢最爲鼎盛時,道官和那些若能按部就班、註定會授籙的候補道官,人數多達百萬,這還只是檯面上的,楊凝性,你知道這個數字,意味着什麼嗎?”

    翥州多羽客。

    蘄州,玄都觀。也是陸沉最常去的一個州,一座道觀。

    殷州,兩京山和大潮宗,就這麼聯姻了。那位道號復勘的朝歌姐姐,真是良配啊,爲他人作嫁衣裳到了這種地步,捨得一身道法不要,不惜讓自己跌境不休,只爲了那個可能性,讓鬼修出身的道侶徐雋,能夠有希望在十四境修士當中,率先佔據一席之地。

    大潮宗一處禁制重重的洞窟門口,姚清突然擡頭,面帶微笑,搖頭示意,好像在提醒陸掌教就別偷窺此地了。

    陸沉愣了愣,頓時氣急敗壞,跳腳大罵道:“天底下奇人異士那麼多,難不成就只有貧道會喫飽了撐着嘛!”

    幽州境內,有個踏雪無痕的紫衣僧人,正在大聲吟唱,“草菴內談玄玄,蒲團上講道德,此外萬事休提。”

    好似被僧人察覺到了蛛絲馬跡,轉頭微笑,遙遙望向白玉京那邊,僧人隨手一劃,天地間劍光轟然炸開,將那道視線當場斬斷。

    陸沉嘖嘖稱奇道:“師侄,瞧見沒,姜休的劍術很厲害吧,是不是名不虛傳?貧道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你信不信姜休若是傾力出手,一條劍光可以直達白玉京?”

    楊凝性無言以對。

    一處僻靜山頭,白雪壓青竹,有個俊秀青年離開了鎮嶽宮的煙霞洞,就挑選此地,正在喫一鍋冬筍燉鹹肉,桌邊坐着兩位女子,其中一位肌膚微黑,頭別木釵,麻衣草鞋,另外一位就要更符合一般意義上的仙子姿容了,一身碧綠法袍,道氣盎然。

    陸沉笑着爲楊凝性介紹起三人身份,“小掌教張風海,呂碧霞,當然也可以說是散仙聶碧霞了,還有個師行轅。”

    張風海突然放下筷子,用拇指擦了擦嘴角,微笑道:“陸掌教,多年不見。”

    片刻之後,張風海重新拿起筷子,顯然那道視線已經撤離。

    楊凝性視野所見最後一幕,是歲除宮,鸛雀樓。

    陸沉微笑道:“好個‘文學’高平,書生紙上談兵講武事,敗軍之將不敢言勇。”

    陸沉嘆了口氣,隨手一抹,撤掉那份暫借楊凝性的神通。

    呼吸水光飲山淥,兵氣銷爲日月光。

    人間定婚店,天下撮合山,被後世譽爲“月老牽紅線”的蔡道煌,曾經掌管着一部姻緣簿子。

    陸沉在驪珠洞天,親自確定過一件事,那部“說有用毫無用處,說沒用極其有用”的姻緣簿子,早就不在小鎮開喜事鋪子的那個老人手上了。不出意外,此事又是藥鋪楊老頭的幕後手筆了。

    其中半本姻緣簿子,早就落在了柳七手上,後者之所以與好友曹組聯袂遠遊異鄉,從浩然來到青冥,極有可能,就是奔着剩餘半本姻緣簿子來的。是那朝歌?畢竟這位女冠的戶籍,是那朝天女。

    柳七如此作爲,倒也不算是    白也在前    的無奈之舉,

    柳七詞篇,最大特色,本就爲天下所有有情人卻最終未曾成爲眷屬的訴苦。

    那麼試圖憑藉“整部姻緣簿子”來爲天下有情人牽紅線,確實契合柳七的大道。

    落魄山竹樓,寶瓶洲武夫崔誠,老人一輩子都以讀書人自居,最終只收了兩個弟子,還都是不記名的那種,結果一不小心就教拳教出了個兩止境。

    陸沉喟然長嘆一聲。

    非是武夫不自由,早有崔誠立上頭。

    日升月落,都是劍術。

    林江仙,舊名謝新恩,不過一樣是個藏頭藏尾的化名了。

    真正的名字,恐怕就在劍氣長城避暑行宮的祕檔上邊寫着吧。

    舊隱官蕭愻,新隱官陳平安。舊刑官豪素,新刑官齊狩。

    劍氣長城萬年以來,三個有官身頭銜的劍修之中,唯有至今不知所蹤、也不知死活的祭官,始終是舊不換新。

    發現陸掌教陷入沉思,楊凝性後退三步,打了個稽首,輕聲道:“陸掌教,晚輩這就離開此地?”

    陸沉回過神,笑道:“一起一起。”

    單手撐住欄杆,一個翻越,陸沉去向神霄城那邊。

    神霄城現任城主,已經是那個小道童模樣的姜雲生。

    上任城主,姚可久,道號“擬古”,最終未能返鄉。

    好花如故人,不飲杯自空,可惜故人不似花。

    在家鄉那邊的城頭上,有個名叫方艾的少年劍修,撿到了那根姚可久遺留的拂塵木柄。

    也只有他和董畫符,選擇留在五城十二樓中的神霄城,其餘七位劍修,都散入白玉京其餘城樓,很快就成爲了正式道官,各有師承。

    這木柄,算是姚可久的唯一遺物。

    陸沉見舊物,如見故人。所以經常來神霄城這邊找那少年喝酒。

    今天酒桌上,方艾倒酒,非要讓喝了個滿臉微紅的陸掌教多喝一碗。

    陸掌教雙手持酒杯,轉過頭,口口聲聲別倒酒了,喝不了,再喝就要醉了,別別別,夠了夠了……

    得嘞,一來二去的,倒酒再慢,也給倒滿了。

    董畫符今天來這邊蹭酒喝,陸沉的酒水,值點錢的。

    至於方艾跟陸沉的這種倒酒和擋酒,董畫符見怪不怪了,兩人經常擺出這副德行。

    大概就像陳平安當年說的,喝酒不勸酒,多沒勁,不熱鬧。

    當然,這是因爲那個酒鋪是陳平安跟疊嶂合開的,酒桌不多勸酒,酒水銷量怎麼能好。

    陸沉低頭看了眼滿滿當當的酒碗,哀嘆一聲,擡頭埋怨道:“瞧瞧,又給倒滿了,下次別再這樣啊,不然下下次我就不來了。”

    方艾點頭笑道:“下不爲例。”

    剛到神霄城這邊的時候,方艾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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