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輩以車師、莎車、蒲類諸國爲屏障,屢侵樓蘭”
“而樓蘭位置極爲重要,自姑師破滅,樓蘭國便近白龍堆,當西域道,控扼絲路咽喉”
“若樓蘭爲匈奴所得,則不止絲路將斷絕,漢與烏孫、大宛的聯繫也要被隔斷”
“漢家西域之制,本始於博望侯鑿空西域後,廟堂所制斷匈奴右臂之策,後經陛下聖意修改,定爲以義屬之,重九譯,致殊俗,加威德於天下也”
他正欲仔細的向張越和劉進介紹一番這個以義屬之,重九譯,致殊俗,加威德於天下的大漢西域攻略和制度。
就聽着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張侍中忽然開口問道:“敢問君候,如今樓蘭王身體如何”
李廣利聞言微微一楞,然後他看了看自己身後的一個軍官,對方見狀恭身出列答道:“回張侍中,以末將所知,樓蘭王安糜如今春秋六十,身體一直不是很好”
張越聽着,嘆了口氣,對李廣利道:“下官勸將軍,還是先別急着發動車師戰役,穩固樓蘭纔是正道”
“嗯”李廣利不解的看了看張越,眼中頗有些不屑。
樓蘭王國,曾經一度很跳,跟着匈奴人興風作浪,殺害漢使,劫掠漢商。
結果因爲蹦躂的太歡樂,讓大漢天子震怒。
於是,在元封三年,當今天子遣匈河將軍趙破奴掛帥,由中郎將王恢爲副將,親帥漢軍精銳,突入樓蘭、姑師。
此戰趙破奴出奇兵,率不到八百騎,直入樓蘭王都,攻破王宮,將當代樓蘭王斬殺。
而在同時,副將王恢則統帥漢軍主力,正面擊破了姑師和匈奴的聯軍,滅亡姑師國。
姑師滅亡後,其遺族跟着匈奴人北遷,在幕北待了幾年,纔敢返回故地。
不過姑師王國王族的嫡系,都已經被王恢殺了個乾乾淨淨,於是,那幾個倖存的姑師王族就紛紛自立,成爲了現在的車師、莎車、蒲類前國,蒲類後國等大小不一的王國。
而樓蘭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漢軍大兵臨國,跑又跑不掉,其國內那些曾經跟着匈奴人跳的很歡樂的傢伙,統統被殺。
然後呢,趙破奴就扶持了一個親漢的貴族爲樓蘭王,就率軍班師回朝了。
可惜,等漢軍一走,匈奴人就捲土重來,糾結樓蘭國內的貴族,殺了趙破奴所立的國王,扶持起了一箇舊樓蘭王送去匈奴當質子的王子。
不過,趙破奴殺的確實挺狠的。
所以,雖然這個樓蘭王是靠着匈奴兵才登上王位的。
但卻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跟着匈奴人瞎胡鬧了。
於是,這位國王陛下想出了一個小國統治者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騎牆。
他將他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兩個兒子,分別送到匈奴的單于庭和漢室的長安。
每年也都向匈奴和長安納貢。
還別說,還真讓他在夾縫裏闖出一條生路。
更因爲彼時姑師滅亡,在西域的蒲昌海和白龍堆地區留下一個巨大的真空。
靠着絲綢之路帶來的財富與人流,樓蘭人的小日子倒也過的挺不錯的。
而且,在當時漢匈兩國的高層都忌憚萬一把樓蘭人逼急了,對方徹底倒向自己的敵人。
所以,對於樓蘭的騎牆做法,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以至於從元封四年到太初三年的這幾年時間裏,樓蘭人的小日子過的別提多幸福了。
漢匈都紛紛拉攏,糖衣炮彈一個接一個的砸過來。
又佔着絲路貿易的好處,數錢數到手筋疼。
樓蘭人於是再次膨脹了起來,自以爲漢匈都不敢得罪自己,行事也就越來越大膽。
然後,就一頭撞到了遠征大宛的他手裏。
想到這裏,李廣利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此事乃是他人生的得意之作之一。
太初三年,正當他兵圍貴山城時,聽說了樓蘭人在匈奴人指使下,讓人打扮成馬匪盜賊,偷襲和騷擾漢軍的輜重。
更關鍵的是還被抓了現行。
一個名叫任文的漢軍軍正軍法官,率領一個司馬部的騎兵,駐屯在玉門關,作爲掩護。
他抓到了那些樓蘭人僞裝的馬匪。
這下子人贓並獲。
李廣利毫不客氣的在大宛戰爭勝利後的回師途中順手帶兵去了一趟樓蘭。
然後就把那位樓蘭王逮到了長安,獻俘北闕,問罪於天子階前。
不過,這個樓蘭王倒是特別機靈,到了長安便哭着向天子說:“小國在大國間,不兩屬無以自安
”
天子憐憫他的難處,也喜歡這個說實話的夷狄君主,就把他放了回去,繼續去做他的樓蘭王。
從此,這個樓蘭王就成爲了漢家在西域豢養的最忠誠的走狗。
指哪打哪,讓咬誰就咬誰。
歷次漢家用兵西域,都會發樓蘭兵。
因爲樓蘭距離漢玉門關太近,漢家可以隨時救援樓蘭,所以匈奴人對於樓蘭人也沒轍了。
只能是教唆着車師人去與樓蘭人混合雙打。
於是,自天漢至今,西域的漢匈爭霸變成了代理人戰爭。
今天,漢家支持的樓蘭軍隊破了一個車師部落,明天,匈奴人支持的車師軍隊打進了樓蘭境內,一頓燒殺搶掠。
有些時候,當某方被打的太狠了的時候,可能會有漢軍騎兵或者匈奴騎兵假扮成樓蘭或者車師人過去拉偏架。
如此十餘年糾葛下來,樓蘭漸漸成爲了漢室在西域的基地和基石。
通過樓蘭,漢與大宛、烏孫等國,有了穩定和直接聯繫。
漢使和漢商也獲得一個安全可靠和穩定的中轉站。
爲了扶助和支持樓蘭,李廣利甚至直接在玉門關一帶設置了三個校尉部。
其中有一個就叫樓蘭校尉,專門對口樓蘭。
還多次將樓蘭的貴族和軍官組織起來,到居延、酒泉、張掖訓練,甚至組織他們來長安旅遊。
是故,在李廣利看來,這樓蘭王國早就已經是漢家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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