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三百二十三節 延年公子(2)
    說話間,呂溫就帶着張越走到了一棟建築之前,門口的牌匾上,用着小纂,寫着集賢館三個字。

    “張侍中,請在此稍候片刻,待在下去通傳”呂溫轉身對張越作揖拜道。

    “嗯”張越點點頭,恭身回禮,然後肅立在道路一側,這是爲表示對太學的尊重。

    此刻,集賢館中,衣冠如林。

    一位位年輕的太學生們,正滿眼恐懼和震驚的看着一個端坐在左側的年輕士子。

    此人約莫二十四五歲,生得白白淨淨,嘴脣上留着一小撮鬍鬚,頭戴着進賢冠,身穿一件直裾深衣,看上去頗有些古書上的君子之風。

    “此番,延年奉師命來拜會董公,蒙董公門下高徒不棄,願意不吝指教,延年受益匪淺”這年輕人對着高居上首的董越長身而拜。

    話雖然說的客氣,但在場衆人,無不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的厲害。

    但偏偏發作不得,這位延年公子,入這集賢館後,就與諸生辯論經義,談論義理。

    到現在已經是七戰七捷,在場的太學生,竟無人能阻

    若讓此子昂首走出太學,那麼,在天下人眼裏,公羊學派就等於輸掉了這一場切磋。

    雖然影響倒不是很大。

    而且,公羊學派也並非沒有輸過。

    甚至,哪怕是董仲舒年輕的時候,也經常爲人所敗,及至五十歲後,理論大成,開山立派才所向無敵。

    只是,終究臉上不好看。

    特別是對於在場的年輕人們來說,這樣的失敗,就是恥辱

    而對於公羊學來說,恥辱需要償報,今日敗來日勝。

    不然的話,這輩子都是人家的手下敗將,見了面只能恭身站在對方的右側,以示臣服。

    這對於這些太學的年輕學生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接受的

    只是,技不如人,還能如何

    這個年輕的士子,確有大才

    不僅僅本身對詩經的研究,已經超越他這個年紀的極限,更可怕的是,他還對公羊春秋尚書有着精闢而深刻的認知。

    就在方纔,他用毛詩之義,結合公羊學派的思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七戰七捷,讓人不得不再拜而辭,簡直可怕

    此刻,聽着他不輕不淡的話語,集賢館裏的十幾名太學生,面有憤憤之色。

    “假使王兄、貢兄在此,安能讓汝得意”有年輕人輕聲低語着。

    聲音不大,卻讓那位延年公子聽到了,他微微回頭,看了看那個年輕的太學生,嘴角微微露出一絲譏諷之色。

    王、貢、楊,太學三傑之名他自早有耳聞,此番來此也正是爲了這三人而來。

    沒想到,這三位太學英傑卻跑去了新豐縣,當起了鄉亭的薔夫遊徼,還美其名曰:實習之道,以踐春秋之義。

    但,他卻是頗爲不屑。

    什麼實習嘛

    不就是看到那位侍中官,所謂的張蚩尤崛起迅速,就跑過去捧臭腳,甘爲他人門下之犬,不值一提

    於是,這位延年公子便笑着對董越拜道:“晚輩聞說,董公門下有三位高徒,王、貢、楊,號爲太學三傑,晚輩仰慕已久,若能得三位師兄賜教,延年不勝榮幸之至”

    董越聽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貫長卿和他也算是世交了。

    貫長卿之父貫高與乃父董仲舒,也算得上筆友,曾經多次交流切磋。

    後來這位貫高就去抱小毛公的大腿了,兩人組隊一起在河間國搞了一個偌大的聯盟,帶起了古文學派的潮流。

    如今,這個世兄的弟子,跑到自己面前耀武揚威,董越要說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

    但,小兒輩的紛爭,他是不可能下場的。

    他要下場,那就是以大欺小,甚至連這太學中輩分比這位延年公子大的也都被禁止下場。

    不然,太學人才濟濟,豈會被一個小年輕所敗

    當然了,這個年輕人的經學造詣確實不俗,深得大小毛公真髓。

    而且,君子館的資源在事實上來說,也不比太學小。

    原因嘛也很簡單。

    君子館乃當今天子的庶兄河間獻王生前傾其所有而建。

    館中收藏了無數書籍,有許多甚至連長安也沒有

    不然,人家何以諡曰:獻王呢

    不然,這位獻王何必英年早逝呢

    區區一諸侯王,還敢收集比朝廷還要多還要豐富的藏書,你想做咩

    是諷刺天子不明於禮樂還是乾脆想要學習周文王,立德以代商啊

    獻王雖薨,但其生前蒐集和完善的龐大圖書典藏,卻都留在君子館內,而其子劉不周雖然沒有和乃父一樣繼續全力支持君子館,但多多少少也要做做樣子,撥些錢糧,給與優待。

    是故,在如今天下,君子館就是最大的私人書院。

    其中弟子多的時候,有兩三千,少的時候也有近千人。

    乃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更是董越極爲忌憚和提防的對象

    因爲,量變遲早會發生質變。

    弟子門徒越多,其主張和思想的傳播性就越廣。

    當然了,毛詩學派只是詩經學派,和公羊學派的競爭性不算大。

    縱然興盛起來,要擔心的也是齊詩、魯詩和韓詩,還輪不到公羊學派杞人憂天。

    所以,聽着對方的話,董越也並未動怒,只是笑道:“吾的三位劣徒,蒙侍中張公不棄,徵爲新豐吏,學習治民、教民、富民之術,未有空暇,若延年公子不棄,可以去新豐與之論道”

    嗯,等這個年輕人去了新豐就會知道什麼叫做天高地遠了

    那位張子重雖然現在只表露春秋上的造詣,但從其言行,總是喜歡引用詩經來看,大約這個年輕人要成爲對方的墊腳石了。

    延年公子聽了,卻是拜道:“晚輩也早聞長安新近出一侍中公,學識淵博,有古賢之風,正欲請教之,奈何不得門路,望前輩書信一封,以爲拜帖”

    這也是他來此的目的。

    毛詩棄徒,卻在長安混的風生水起,更有着不錯的文學之名。

    此事若傳揚出去,就會讓天下人都恥笑整個君子館。

    爲了防止出現這種羞辱,他只能去挑戰那位侍中官,最好令其折服,說幾句君子館的好話。

    不然,這麻煩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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