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倘若找不到解決的辦法,那等於舉手投降。
從今以後,公羊學派將徹底壟斷對春秋的解釋權
穀梁和左傳,將徹底失去在春秋的話語權
就像夾氏傳和鄒氏傳,成爲一個只能在小圈子裏自娛自樂的自嗨之物。
不會有新鮮血液,也不可能有年輕人加入。
甚至連本身的學者,也將離開、拋棄穀梁
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甚至就是如今,不也是這樣嗎
太子和太子太傅石德的神色與表情,就已經說明了,穀梁學派的存亡,就在今天
在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刻,江升不得不開動他的全部思維,努力去想解決方案。
猛然間,一道閃電,劃破江升的心頭。
“或許吾還可以這樣”他在心裏想着。
只是
這樣做的話,對於穀梁本身,也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甚至極有可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所以,他立刻就搖頭:“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但
很快就放棄了掙扎。
因爲他發現,只有這一條路,還能爲穀梁贏得一線生機。
也唯有如此,纔有可能阻止這一切
但這個事情絕對不能告訴太子
甚至不能告訴石德
因爲,這個事情本身就是一顆毒藥。
這樣想着,江升對劉據拜道:“家上,可否讓老臣抄錄一份,帶回去研讀”
劉據聽了,根本就沒有回過神來。
此刻的他,整個心神,都沉浸在帛書上描述的世界裏。
腦子裏甚至在不停的憧憬那些美好世界的細節。
如今,他已經無可救藥的沉浸其中了。
腦子裏更是在不斷的暢想和狂想着未來有朝一日小康之治在他手裏實現的時候的情況。
沒辦法,張越描述的那些世界,對於漢人而言,根本就拒絕不了
江升見了,嘆了口氣,內心的想法卻更堅定了。
他對左右揮了揮手,吩咐道:“爲我準備筆墨,我要抄錄”
事實上,類似這樣的帛書,自然不可能只給了劉據一個人。
在這天傍晚,在長安的重臣,幾乎人手被髮放了一份。
丞相公孫賀算是這些人中第一個得到的。
這是他的特權,也是他丞相身份的象徵。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前來送書的宦官,甚至都沒有留下任何來自天子的指示,就揚長而去。
“天子此時忽然送帛書”公孫賀不免揣測起來:“究竟有何用意”
帶着這樣的想法,他將帛書打開來,低頭一看,瞬間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自語。
直到他將帛書合上,心緒依然難以平靜。
“三世說”公孫賀望着眼前的油燈,低低嘆息着:“小康世三個階段,太平世”
“倘若我再年輕三十歲,說不定也要熱血沸騰,爲王前驅了”他沉聲嘆着。
理想、抱負和追求,他年輕的時候自然也有。
只是
在官場和政壇上,活躍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
雖然在看帛書之時,他那早已經死寂的心,重新跳動了一下,那早已經冷卻的血液,忽然有了一絲溫度。
不過,也就僅僅是這樣而已。
理想和抱負以及追求,那是年輕人才關心的事情。
成年人和政客,則只關心利益和因此導致的變化。
“看來,這個張子重真的要一飛沖天嘍”公孫賀無奈的嘆息着:“柔兒恐怕只能在船獄之中渡過這一生了”
那個侍中地位越高,他孫子公孫柔就越不可能出獄。
甚至,還可能殃及整個公孫家族的未來
“必須與他媾和了”公孫賀在心裏想着:“哪怕是跪下來,縱然是負荊請罪,即使是顏面盡失,也必須與此子言和”
再不和他講和,和他冰釋前嫌,難道還要等到他凌駕到公孫氏頭頂上那一天嗎
公羊學派的人,一直都是暴脾氣。
當年,公孫弘能夠因爲他老師胡毋生與董仲舒之間的學術紛爭,就處心積慮的給董仲舒下套,甚至要置對方於死地。
要不是董仲舒名氣太大了,說不定就被公孫弘給坑死了。
即使如此,董仲舒也只能辭官回家,等公孫弘病逝纔敢再出來。
連同門之間,都能搞得如此激烈。
對付仇人,公羊學派的人素來講究不留餘地。
說殺全家,就真的會殺全家的
“後日的皇后家宴,就是最好的機會”公孫賀在心裏盤算着,計劃着如何與那個侍中官和解。
他已下定決心,不惜代價了。
至於面子至於丞相的體統
那值幾個錢
“長平烈候都還曾給李夫人的父親賀壽呢”公孫賀在心裏自我安慰着自己。
就在這時,忽然,他見到長子公孫敬聲鬼鬼祟祟的從丞相府的後門,溜了進來,悄悄的向着長史辦公的衙門那邊走去。
“這個逆子這個時候來丞相府想幹什麼”公孫賀忽然感覺心裏面一疙瘩,緊張了起來。
他記得自己很早就千叮嚀萬囑咐
過他,現在是非常時期,除非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不要隨便來丞相府,甚至最好別出門的嗎
這個蠢貨難道不知道,執金吾早就盯上他了
“還嫌吾家不夠亂嗎”公孫賀嘆了口氣,走了過去,大聲道:“逆子吾不是交代了汝,近日不要出門,不要在外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來往嗎”
公孫敬聲回過頭來,見到是自己的父親,頓時三魂七魄都嚇了出來。
“父親”他勉強露出一個笑臉,對公孫賀拜道:“兒子只是來丞相府隨便看看”
“隨便看看”公孫賀信他纔有鬼了
“長史”公孫賀厲聲喊道。
旋即一個官吏從衙門內跑了出來,見到公孫賀父子,立刻拜道:“丞相、太僕,有何事”
“吾問汝,太僕最近可有來過丞相府找汝”公孫賀盯着對方,逼問着。
對方看了看公孫敬聲,又看了看公孫賀,猶豫不決。
這下子,公孫賀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又瞞着他幹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