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二十二節 大戎未至預先御之
    張越拿着拜帖,感覺有些頭疼。

    最近兩天,他接到了下面鄉亭的不少報告。

    有許多自稱長安人或者關中人的士大夫,乘着車馬,在新豐鄉亭之中轉悠。

    一個個神神祕祕,總喜歡問東問西。

    張越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無非就是那些跟着諸王一起回京的各派人物,開始來新豐踩點了。

    但他卻怎麼都沒有想到,居然能惹出褚大。

    褚大之名,可能在後世不彰。

    甚至連他的徒子徒孫也比他有名

    譬如給太史公完本史記的褚少孫,就是褚大的堂侄孫。

    但是

    在現在,卻只能用如雷貫耳,威名赫赫來形容了。

    第一任廣川學苑山長,第一任官方公羊春秋博士,第一任太學祭酒領光祿大夫事。

    可以說,他見證了公羊學派的崛起與鼎盛,是活着的歷史見證人。

    更別提,他還是現在公羊學派內部經世派的領袖人物。

    什麼叫經世派

    就是仕派,也就是推崇當官做事的派系。

    與另外一系,贏公的治學派,併爲公羊霸權的兩個支柱。

    更緊要的是,這位老先生,還是激進派的人。

    公羊學派的激進派都是些什麼人呢

    簡單的介紹一下吧。

    當年匈奴遣王子入質長安,時任衛尉卿殷忠漢書作段仲,公然在朝堂上宣稱:夷狄者,非中和氣所生,非禮儀所能化,不能臣也

    等到漢匈議和徹底失敗,他更得意洋洋的說:吾早知如此矣,夷狄無信,人面獸心,春秋與夷狄戰,皆不言戰,如是而已

    這還不算什麼。

    吾丘壽王更過分,第一個說出夷狄禽獸,非人也的就是他了。

    在這些激進派眼裏,所謂夷狄,只是兩條腿走路的禽獸。

    別說給他們優待和人權了。

    這些渣渣連被教化與拯救的資格也沒有

    在張越回溯的歷史中,王莽篡漢後就是信了這些傢伙的邪。

    將所有夷狄國王,統統貶爲候,還沒收了他們的王印符璽。

    搞得匈奴人特別不滿,爲了這個事情和王莽打了一仗。

    相比較而言,這位褚大褚先生,其實還算是一個溫和派了。

    他倒沒有那麼極端,只是主張詩經先王之義夷狄是膺,荊舒是懲,現在呢荊舒已中國,而夷狄依舊野蠻。

    所以應該按照先王的大義,狠狠的膺懲、教育。

    故而這位先生的性格,也是暴躁的很。

    當年,曾經懟天懟地懟空氣,是董仲舒諸門徒之中,戰鬥力排名前五的人。

    排在他面前的,也不過是吾丘壽王、殷忠等人而已。

    而很不幸的是,現在吾丘壽王與殷忠都已經作古,故而他就是現在公羊學派戰力no1。

    張越現在真是有些擔心,萬一要是這位老先生,在新豐發現了什麼他看不順眼的事情,跑來懟自己那就麻煩了。

    且不說,這位老先生還是他的長輩,是師兄。

    單單就是他門下的弟子門徒們的戰鬥力,就根本不是穀梁和左傳那幫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書呆子能比的。

    “先生現在在何處”張越收起拜帖問道。

    “長孫殿下聞先生來,已經恭迎入行宮了”陳萬年也是苦笑着,有些忐忑。

    褚大耶

    公羊學派碩果僅存的大佬,真正的扛把子人物。

    這樣的大佬到了新豐,哪怕是掉了一根毛,怕也是要引發軒然大波的。

    人家的弟子中,光是兩千石就有二三十人了

    其中甚至包括了脾氣暴躁的那幾位邊塞太守。

    張越聽着,忙對身後的丁緩道:“丁公且先行,本官先去拜見褚先生”

    一刻鐘後,張越就帶着人,來到了新豐縣縣衙旁的太上皇廟行宮中。

    張越一進門,負責爲劉進看守宮門的一個宦官就迎上來,拜道:“侍中公,請隨奴婢來”

    “褚先生現在何在”張越點點頭問道。

    “先生正在正殿與殿下談話”那宦官答道。

    “哦”張越問道:“褚先生的心情怎麼樣”

    “還好與殿下有說有笑”宦官低聲答道:“奴婢聽說,褚先生剛剛去過了枌榆社的鄉亭”

    “哦”張越聽着,在心裏也算有個底了。

    很快,他就在宦官引領下,來到了行宮正殿。

    那宦官立刻知情知趣的恭身退下漢季士大夫們特別討厭宦官,不近刑人,更是春秋各派的主張,一般來說士大夫們與公卿王侯談話的時候,是不能有宦官存在的

    張越整理一下衣冠,便提着綬帶,拾階而上。

    立刻就有着侍從官迎上前來,同時有贊禮官開始唱誦:“侍中領新豐事毅覲見殿下”

    宮門被推開來,在兩個侍從官引領下,張越步入殿堂之中,來到劉進面前,恭身拜道:“臣張毅拜見殿下”

    就聽劉進道:“張卿來的正好,正要與愛卿引薦”

    就見劉進也有些畏懼和尊敬的對着左側端坐的一人道:“這位便是故梁相、故太學祭酒領光祿大夫事褚公”

    張越連忙轉身拜道:“末學後進,見過先生”

    便聽着一個略帶關東口音的蒼老男聲道:“侍中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張越再拜道:“聞先生光臨新豐,晚輩榮幸之至,願請先生不吝賜教”這才慢慢起身,看向那位天下知名的大儒。

    褚大已經很老了。

    在張越看來,他差不多有八九十歲,身形枯瘦,但眼睛卻依舊炯炯有神。

    作爲董仲舒門下的首徒、大弟子。

    論學問,他可能不如贏公,論名氣不如吾丘壽王,論纔敢不及呂步舒,論官位與權勢不及殷忠。

    但論起在公羊學派內部的地位與影響力,他可以稱得上董仲舒之下的第一人。

    當年的廣川學苑,後來的太學,都是他在主持和教學。

    在元光之後,他就已經得到了董仲舒的許可,可以設帳教學。

    數十年來,門下弟子、門徒,入室者都有數百人,門外旁聽的記名弟子,更是不知道多少。

    可謂是桃李滿天下。

    當年,他甚至將要拜爲御史大夫,成爲繼公孫弘後又一位以學術而至三公的大儒。

    據說蘭臺當時連拜封詔書都寫好了。

    只是可惜遇到了兒寬,才導致其與御史大夫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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