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願立軍令狀”張越俯身拜道:“三日之內,必定控制住疫情”
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差不多從上官桀嘴裏瞭解到了長安城爆發的疫情規模大約百人感染,只是因爲分佈範圍較廣,才引發恐慌。
但,京兆伊和執金吾,在他來之前,就已經隔離了主要疫區。
剩下的,無非是用一些後世的方法來消毒、淨化疫區的水源、土壤,並對染病者進行治療而已。
更重要的是史書上並未記載這次疫情。
換而言之,很可能規模很小,只是引發了暫時性的恐慌。
當然,也可能是,因爲這次疫情被更大的事情掩蓋了。
仔細想想,似乎好像在歷史上,就是這個時間點,公孫賀父子下獄,同時天子腦抽,產生了幻覺,以爲有人要行刺他,於是下令長安戒嚴。
但,說到底,疫情就算後來規模擴大,也大不到什麼地方去。
所以,張越能拍着胸膛,立下軍令狀。
天子聽着,頓時龍顏大悅,臉色一下子就放鬆了。
他冷冷的看着於己衍和梅福,哼哼嗤嗤的道:“京兆尹,長史,可都聽到了”
於己衍和梅福聞言,連忙爬着上前,叩首拜道:“臣等無能”
有什麼辦法呢
天子之前,逼着他們立軍令狀,他們不敢。
現在,這張蚩尤一來就拍着胸膛立軍令狀。
兩相對比,他們兩個怕是在天子心中成爲了庸官、昏官和無能之輩。
好在,天子現在心情還不錯。
若換了過去,恐怕他們兩個,少不得要去廷尉衙門喝喝茶,談談心了。
說不定,廷尉還會問他們:“公等皆兩千石,國家重臣,天子用之,以爲左膀右臂,何故不思盡忠爲國”
那樣的話,恐怕,就真的沒臉見人,只能自殺謝罪了。
“爾等既知無能,那就好好輔佐侍中張子重,聽其號令,控制長安疫情吧”天子冷冷的道:“如敢違逆侍中張子重之令,既以狡猾無道治罪”
“諾”於己衍與梅福苦着臉,緩緩的低頭:“臣等謹奉詔”
一個京兆尹,一個丞相長史,地位都在對方之上,但現在,卻只能在對方面前,聽從號令。
這滋味,於己衍和梅福心裏面都是苦的很。
但沒有辦法,只能受命。
天子看向張越,道:“朕就以卿爲長安除疫大使,賜節,許便宜行事,兩千石以下官吏及關內侯以下貴族,若有膽敢違背卿命者,卿可先斬後奏”
“兩千石以上,關內侯及列侯,敢有違命,卿可押送廷尉,朕將令廷尉嚴懲之”
“上官桀爲卿副使,相機決斷”
張越聞言,連忙頓首拜道:“諾臣謹奉詔”
上官桀也拜道:“諾臣謹奉詔”
到這個時候,上官桀也算是看明白了。
其實張越拉他來,是保護他。
他若不來,那就慘了
天子肯定會問:“上官桀在哪”
得
到那個時候,自己恐怕就得捲鋪蓋回老家種田了。
所以,他看着張越,有些感激。
只是,那傷寒疫病,依然讓他恐懼。
以至於,剛剛出了玉堂大門,他就立刻拉着張越的手,壓低了聲音,問道:“張侍中,您真的有把握”
張越看着他,呵呵的笑了笑。
對於如今的人們來說,傷寒是絕症,這是事實
一旦感染傷寒疾病,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風寒感冒,也是有着巨大危險。
稍不注意或者體質稍微差一點,就可能發展成高燒、肺炎,進而導致呼吸系統衰竭。
一般來說,得了傷寒,只能聽天由命。
捱過去就痊癒了,挨不過去就死。
大部分醫生,對於傷寒病,也只能是開點安慰性質的藥物。
或者用點薑湯,聊盡人事。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因爲,到現在爲止,醫方卜噬,依然沒有分家。
中醫,在很多時候依然帶着遠古時代的印記。
這一點,哪怕是黃老學派的名宿,也不能例外。
甚至是號稱最後的扁鵲的淳于意在世之時,在遇到一些無法用藥的病例的時候,也只能跳大神,向神明禱告祈求。
但在三國時代,一位中醫大家,改變了這一切。
張仲景和他的傷寒雜病論,將中醫從巫、卜、醫、噬之中分離了出來。
從此,中醫走上了一條陰陽辯證,對症用藥的道路。
而張仲景最重要的貢獻,則是爲中醫開闢了治療最主要也是最關鍵的傷寒疾病的道路。
更值得人們紀念的是這位中醫大家,所用的種種方子,全是廉價
從桂枝湯到葛根湯,莫不如是。
從那以後,哪怕是一個身無分文的農民生病,也能用得起藥了。
而恰好,張越有一個叔叔是數十年的老中醫。
上高中前,他經常在叔叔的診所裏玩耍,沒事就翻那些放在桌子上的中醫著作。
從傷寒雜病論到千金要方,他都看過。
只是後來,隨着學習、工作,這些記憶都已經模糊,甚至遺忘。
直到他穿越到此世,有着黃石在手,終於有了找回這段曾經的記憶的能力。
當然,在這之前,他得先去找點肥料來。
他對上官桀,笑着道:“上官兄放心好了”
“區區傷寒之疾,並非什麼大不了的病症”
若是鼠疫,他自然沒有對策。
但區區流感或者傷寒桿菌,他還是有辦法對付的。
全部治癒所有病人,他不敢保證,但控制和限制住疫情,並且治癒大部分病人,他還是有把握的。
上官桀聽着,只能是相信張越。
“先去一趟京兆尹衙門吧”張越回過身來,看向微微顫顫的從殿中走出來的於己衍與梅福兩人。
梅福的話,張越不瞭解。
但於己衍
張越對他可謂熟悉無比。
正好,藉着這個機會,把手伸進京兆尹衙門內部,甚至將京兆伊衙門架空
反正,這種事情,他又不是第一個乾的。
前輩們。
譬如說晁錯啊郅都啊寧成啊義縱啊鹹宣啊張湯啊,都做過。
而且做的比張越還過分
據說當初,晁錯還只是一個太子家令的時候,就已經在操縱內史的事情了。
等他當了內史,御史大夫和丞相,都要靠邊站
都要聽他的
中大夫袁盎和他唱對臺戲,就被他直接趕回家種田了
在漢室,真正的權臣,都是從小就開始霸道的。
爲小吏必凌上官,爲副手必架空主官。
於己衍走出玉堂,只覺得渾身都有些虛脫。
他微微擦了擦額頭的汗滴,嘆了口氣,給劉氏當官就是這樣。
功勞是天子的,而鍋卻得自己接着。
他雖然早已經習慣,但這次依然嚇的屁滾尿流。
他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在玉堂高臺前等着自己的張越和上官桀,嘆了口氣,心道:“或許這樣更好”
他自知自己的斤兩。
自當官以來,他已經習慣了聽從別人的命令做事,更習慣了在別人的指揮下做事。
若讓他主動去承擔某個大事,他怕是還會做砸
畢竟,他性子軟,膽小,被人一嚇就可能縮卵。
帶着這樣的念頭,於己衍走到張越面前,拱手道:“請天使吩咐,下官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梅福也是無奈,只好跟上來,也拜道:“請天使吩咐,丞相府當如何行事”
張越看了看兩人,笑道:“二位明公,切莫責怪晚輩遇俎代庖,實在是事情緊急,若不抓緊時間,一旦疫情擴大,則吾等皆當蒙春秋之誅”
於己衍與梅福對視了一眼,這個解釋,他們當然是很難的接受的。
也不是很相信。
他們又不是公羊學派的,對什麼春秋之誅,不是很感冒。
只是
對方現在已然佔據了絕對優勢,又給了臺階,還不識趣,那就是自己要作死了。
要知道從現在開始,這個張蚩尤,可再非是一個簡單侍中官了。
他是欽命全權除疫大使,有便宜行事的權力
惹他不高興,隨便找個藉口,丟去給廷尉,誰會給他們說話
當初,張湯不就隨便找了個藉口,搞死了同級別的九卿大司農顏異
於是,兩人都拱手道:“豈敢天使憂心國事,吾等感佩至極願聽天使號令”
張越聽着,也是點點頭,道:“既然二位明公如此體諒,那現在就去京兆伊衙門吧”
張越對於己衍道:“請京兆伊,先派人快馬回衙,告知京兆伊各曹主官,立刻爲我整理好相關染病者的檔案以及其病症資料”
這是判斷和診斷這次疫情究竟屬於哪一種傳染病的關鍵
只要找到病因,就能針對性的做出部署。
於己衍沒有多想,當即拜道:“諾”
反正現在負責人是這個張蚩尤,聽他命令做事就可以了。
這是他的特長
張越又看向梅福,道:“請長史也派人馬上回衙,吾要馬上看到,丞相府的相關報告以及藥材物資的清單”
梅福雖然有些不舒服,但也點頭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