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張越向他傳達的訊息意味着什麼
是未來,是保障
若在當今天子還在位之時,就能夠確立長孫爲隔代君主。
那麼
類似自己這樣的潛邸之臣,未來的前途下限,起碼也是兩千石
甚至說不定能有封侯拜相的機會呢
只是想着,就已經是興奮難耐了。
勉勉強強,收繫住內心的狂喜之情,桑鈞低頭岔開話題,道:“侍中公,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讓下官陪同侍中考察一下工坊園的各處如何”
張越點點頭,道:“就有勞桑令吏了”
他回過頭,看着一旁的陳萬年,陳萬年的臉色,現在也變得無比潮紅了。
毋庸置疑,他也接受到訊息了。
很快,差不多整個新豐的官僚結構,都會得到這個訊息。
從長孫變成太孫,一字之隔,地位卻是千差萬別。
畢竟,再厲害的長孫也只是長孫而已。
在母以子貴,子以母貴的漢室,劉進的出身其實並不好。
他是史良娣所出,不是太子妃王氏的嫡出。
母族背景也不深厚,其母族史家只是鴻固原的一個地主人家,平平無奇。
家裏面既沒有大將,也沒有位高權重的高階官員。
而太子據卻還有三個兒子。
在事實上來說,現在的劉進能有現在的地位,依靠的是來自當今天子的寵溺。
太子據本人雖然也喜歡這個長子,然而
宮廷裏的事情,誰說得準
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
況且,張越其實也不是很放心太子劉據。
這位太子是個君子,素喜敦厚文靜,這自然是優點,但換一個角度想想,是不是就說明這位太子殿下其實耳根子軟,性格優柔寡斷,容易被他人影響呢
所以,爲免夜長夢多,也爲了讓其他人放心,更爲了將來,劉進必須從長孫變成太孫。
這個事情只要成了。
那麼未來,縱然劉據登基了,卻也再沒有辦法廢長立幼,這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好事情。
只是,這個事情,操作起來,不是那麼容易。
張越還得捋一捋關係,好好想想怎麼操作。
在事前,他還得和劉進、劉據父子好好談談,讓劉據也能接受這個事情。
畢竟,若無劉據首肯與支持,此事就幾乎沒有什麼操作空間了。
想着這個事情,張越就有些頭疼。
感覺無比棘手和麻煩。
但卻偏偏不得不去做,甚至只能去做
因爲
下面的人,都在指着他這個上官,帶領大傢伙一起建小康,致太平,順便走上人生巔峯。
這些人中,能拿理想與夢想當飯喫的,終究只是少數。
大多數人,肯定指望着跟着張越和劉進,逆襲貴富美,出任兩千石,走上人生巔峯。
張越若是一直拖着不肯給他們希望,時間一久看不到希望的人,當然會用腳投票,做出他們的選擇。
天授不取,必遭天譴
想到這裏,張越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在陳萬年和桑鈞的簇擁下,步出工商署官邸,來到了少府的工坊之中。
工坊之內,數百間大大小小的房子,連綿不絕,一千多少府能工巧匠與兩千多官奴婢,在其中穿梭往來。
尤爲矚目的,當屬被建在工坊核心地帶的五座大型冶煉爐。
張越目測,這五座冶鐵爐,最矮的恐怕也有三米多高,最高的可能超過五米。
滾滾濃煙從爐上升騰而起,爐的四面開有風口,安裝着少府製造的鼓橐。
所謂鼓橐,其實是鼓風機的原始形態。
從外表上看,它是一種由牛皮縫製起來的皮囊,可能裏面安裝了撐環與擋板,可以通過人力鼓風進入冶煉爐之中,使得爐溫升高。
成源無比驕傲的站在這五座豎爐前,向張越介紹着:“侍中,僅僅是這五座豎爐,每日便可出精鐵兩三千斤”
“只是可惜,新豐縣本身沒有鐵礦,只能從藍田的鐵官處採購來冶煉的生鐵”
張越擡起頭,望着這些豎爐,腦海中無數資料與消息閃過。
蘭臺記載的數據和後世的數據,立刻就綜合到一起,讓他在腦海中形成這些豎爐的基本參數與三維結構圖。
它們應該是一種標準的豎爐。
所謂豎爐,顧名思義,就是直立的冶鐵爐。
這是冶鐵技術在漢代進步標誌之一舊秦和戰國時期,鐵已經開始被諸夏民族冶煉和運用在各個領域。
但是彼時,冶鐵技術不過關。
煉出來的鐵,質量差,含硫量高,易脆易斷,與之相比當時已經成熟的青銅技術,要可靠和穩定的多。
所以,戰國時代的結局是大規模製造和使用青銅兵器的秦國,靠着登峯造極的青銅技術,吊打了使用各先進的鐵兵器的東方列國,完成統一
但在漢季,一切都改變了。
因爲,冶鐵爐出現了
當這種劃時代的高爐出現,立刻就淘汰掉了舊有的坩爐鍊鐵。
特別是在漢少府和那些曾經的超級鐵商工坊之中,大型冶鐵爐,迅速的淘汰掉了坩爐和曾經的青銅冶煉業。
至遲在當今天子統治時期,豎爐技術開始出現。
並立刻取代其他舊有的冶鐵爐。
這種豎爐,可能以後世的眼光來看,充斥着各種缺陷和不安全的設計、不合理的地方。
但在當代,卻是漢家強大的根基之一。
因爲
以張越所知,後世的考古學家曾經發現和出土了大量漢代豎爐遺址。
經過復原後,人們得出一個結論這種豎爐,平均每日可以出鐵0.51噸,或者冶煉200公斤以上的精鐵。
尤其是在古滎鎮出土的完整漢代中葉豎爐,讓人歎爲觀止。
而綜合蘭臺的記錄與後世考古發現的數據。
張越現在已經知道,這些豎爐是用耐火的鋁土以版築法夯成。
四周爐壁,使用大量的耐火石英石燒製的耐火磚。
擁有外部加料口和多個人力鼓橐。
而眼前這五座豎爐,最矮的恐怕也有三米高,最高的甚至可能達到了五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