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算是示之以恩。
不過,地方官吏冗員問題,在現在來說,張越知道是無解的。
他能提出這個問題,但無法解決他。
因爲,在現在的條件下,要解決它,必然得罪龐大的官僚集團。
然後引發瘋狂反撲
王安石第二,幾乎無法避免。
況且,以目前來說,漢室官府的高效與威權,也是建立在龐大而複雜的官僚系統上。
裁掉地方親民官,即使不考慮政治上的影響,也要考慮會不會因此導致豪強坐大
譬如東漢就沒有了冗官問題,但東漢鄉村國家的命令,還抵不上地方豪強的一句話。
自東漢以後,皇權不下鄉,地方成爲了宗族豪強的遊樂園。
那個時候,普通農民的命運,比現在還慘
最起碼如今,一般百姓有了冤屈,還能找官府傾訴,請求國家做主。
所以啊,張越借牛勝的手,提出這個問題,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間。
捅出這個問題,不是爲了解決它,而是爲了引發廣泛關注和思考。
然後,適時的向天下介紹一下新豐模式。
一種,將官吏俸祿攤派進工商稅收之中的新模式。
再從尚書、詩經、春秋和戰國諸子的智慧裏找找依據理由,告訴天下人慾保農業,上策還是要徵收工商稅
反正,不管儒法,不是嘴巴上都說商賈壞死了嗎
現在,加重稅於工商,就是爲了搞死他們,同時保護國家的根本農民。
張越相信,到時候,天下人的觀念是可以被扭轉過來的。
實在扭轉不過來的,也沒有辦法。
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歷史的車輪,從來不在乎自己碾碎的到底是什麼
不管是宗周的卿大夫世襲貴族,還是後來的地主豪強門閥世家,仰或者將來的壟斷資本家。
統統都在那偉力之下,化爲齏粉
所以,張越也就將這個事情,擱到一邊。
集中全力來應對眼前的挑戰。
他首先來到後宅,見了正在忙碌着的金少夫,道:“我將出門會友,少夫且在家靜候”
金少夫聞言,回過頭來,盈盈一拜,極爲溫柔的道:“夫君但且出去,家中事務,妾身會打點好的”
“只是”她略微羞澀的道:“妾身聽說,長嫂一人在南陵,想要前去磕頭奉茶,卻不知道該如何登門”
張越一聽,就知道這個女人終究還是缺乏安全感。
畢竟,她在張家,根本沒有地位。
只能算是一個物品,別說張越這個男主人了,就是其他家庭成員,恐怕也可以隨便對她怎麼着,而她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故而,去抱一個家庭長輩的大腿,就成爲了最明智的選擇。
這種心理,可以理解,想了想,張越就道:“待過些時日,我有了時間,就陪少夫回一趟新豐,向嫂嫂請安,爲宗廟上香吧”
金少夫一聽,頓時高興的都要手舞足蹈了。
爲祖宗上香這可是妾以上的家庭成員纔有的資格。
張越看着她嬌俏可人的模樣,伸手抓了一下她的腰肢,觸手可及的溫潤之感,立刻傳到肌膚之中。
他輕輕湊到對方耳邊,咬着她晶瑩的耳垂,輕聲調戲道:“待爲夫回來,再來寬慰少夫”
金少夫立刻就羞的埋下頷首,滿臉通紅,以微不可聞的聲音答道:“諾”
事實證明,這男女感情,其實也是可以通過運動增進的。
辭別金少夫,張越就驅車,來到了未央宮蘭臺殿。
在蘭臺殿門口,張越直接遞上拜帖,對門房道:“請轉告御史中丞暴公,小弟張子重有事求見”
那門房聞言,嚇了一跳,趕忙進去稟報。
不多時,暴勝之就親自出來了。
“賢弟,今日如何有空來愚兄這蘭臺”暴勝之一臉疲憊的模樣,但見到張越,還是勉強打起精神,擠出些笑臉。
甚至,內心深處,對張越感激不已。
沒辦法,這一次,張越對他幾乎是有救命之恩
若天子執意要廢太子,那麼,他這個御史中丞,現在名義上的文官首領,就首當其衝了。
最好的情況,也是自殺謝罪無論他是支持天子,還是反對天子。
支持天子廢太子,則會被輿論鞭笞,天下唾棄,爲了表明心跡,只能自殺謝罪。
而反對,那就更可怕了,龍顏震怒之下,能准許自殺已經是邀天之幸
張越卻是長身而拜,頓首道:“此番來見兄長,乃是來向兄長求援的”
暴勝之一聽,嚇了一跳,這長安城裏,還有誰能惹這位張侍中的
還有誰能令其來蘭臺求援
有這樣的人或者勢力嗎
或許,遠在居延的貳師將軍,有這個能耐。
但貳師將軍從不插手朝中事務。
他每次回京,只講一個事情我,李廣利,打錢
反正,國家是有錢也好,沒錢也罷,都得給他軍費。
不給軍費,他就耍賴,甚至讓邊郡僞造一些事情給朝臣施壓。
譬如幾年前,他回來要錢,當時公孫賀死活不肯給。
於是,隔了幾天,居延急奏:匈奴騎兵二十萬,越過浚稽山,似是在向輪臺而來。
嚇得魂飛魄散的朝廷,連忙東拼西湊,給了他幾萬萬錢。
然後,嘛事都沒有發生。
事後朝廷才知道,匈奴騎兵當時確實越過了浚稽山,但總數不過三萬,只是沿着居延和輪臺的漢軍邊牆繞了一圈就又回去了。
但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因爲天子一直是李廣利最大的靠山
所以
暴勝之連忙扶起張越,道:“賢弟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快快起來”
暴勝之敢打賭,要不了半個時辰,建章宮就會知道張子重去了蘭臺因爲某事找他暴勝之幫忙。
到了晚上,天子就會派人來問他:暴中丞,今日張子重來找汝所爲何事啊
到那個時候,他要是給不出滿意答覆,天子能把他罵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