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聽着,微微一楞,旋即就回過神來,對貫長卿道:“貫先生請起先生一片赤誠,孤知之矣,待孤稟明皇祖父,再論此事”
作爲皇室長孫,劉進對於自家家族的那檔子破事,心裏面跟鏡子一樣敞亮。
毛詩學派
只要他皇祖父活着一天,就必定不可能受用。
非但不能入仕,反而還要重重苛責、限制、打壓
誰叫當年,毛詩諸生,跟着那河間獻王一起玩什麼經典再整理
那可是君王的事業
所以,皇祖父當年把話說的非常明白湯以三十里,文王百里,王其戒之
皇兄,您是要當湯武還是文王啊
獻王是個聰明人,回去就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終於自己作死了自己。
故此,河間國可得存續、賞賜。
故此,毛詩學派能在河間繼續存在。
而不是像淮南王劉安一般,身死國滅,所編淮南子更是一度禁絕。
然而,獻王的命,也就只能買到這麼個待遇了。
再多,沒有了。
更因爲某些緣故,毛詩學派的人,是禁止出仕的
道理很簡單萬一毛詩學派裏出現幾個能臣干將,當今天子的臉往那裏擱
爲了不讓君父難做,漢家上下大臣,都是很有默契的將毛詩學派的人攔在了官場之外。
想到這裏,劉進就不禁感激的看了一眼張越。
他很清楚,若非張越,自己恐怕
貫長卿聽着,卻是深深的俯首,拜道:“臣孟浪了”
內心,忍不住哀嚎起來。
此來長安,他最大的目標失落了。
零的突破,未能成功。
好在
他的弟子解延年,目前在新豐做官。
雖然,只是一個小吏,不過兩百石而已。
但,這卻是火種,最後的希望。
故而,想着解延年,貫長卿就很聰明的選擇了縮頭。
經過這麼個插曲後,博士們似乎都有些消沉,各自在劉進面前行了禮後,便回到了坐席,看上去悶悶不樂的樣子。
張越看着這個情況,他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兔死狐悲。
也是文人的老毛病了。
張越看着,嘴角微笑,聳了聳肩膀。
這是他不能改變的事情。
不過,很快,世界的變化,就會讓這些傳統文人失去力量和權力。
說不定,現在的這些博士,就是漢室最後一批可以壟斷知識和經典解釋的學閥。
這麼一想,張越就感覺,自己的念頭通達了一些。
沒辦法,作爲穿越者,他很不習慣目前漢室,由少數幾個人掌握知識和經典解釋權的社會。
這讓他感覺被束縛,生活的很壓抑。
恰在此時,演武場中一聲鼓響,胡建上前一拜,大聲請示:“吉時已至,請殿下訓示”
劉進站起身來,走到護欄邊,望着演武場中的將士,先是拱手長身一拜,然後道:“孤自幼習文,知武者,止戈而已”
“今,孤欲立軍,不敢違先王之訓,聖王之教”
“諸君當明知孤意,以禁暴誅邪,安社稷,佐天下、護桑梓爲己任”
“諾”胡建當先一拜。
四百零三人隨後俯首:“諾”
於是,張越上前,拜道:“請殿下賜軍旗、軍名,以定名申義”
劉進點點頭,道:“善”
“孤聞詩云:君子萬年,保其家世,君子萬年,保其家邦”
“便取君子保安之志,以新豐郡兵曲爲保安曲”
此事,其實是張越建議的。
屬於一種惡作劇,也可以理解爲對某種因果律的忌憚。
所謂,土鱉不土,戰鬥力五。
但現在,這個地球上,漢軍是最漂亮、威武、強力的戰爭機器。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取一個土鱉些的名字。
劉進卻是不能理解張越的惡作劇,反而覺得這個名字很好。
保安保安,保境安民,保國安家,寓意很好嘛。
“臣保安曲軍候毅謹受命”張越長身一拜:“殿下千秋”
“殿下千秋”
不止是演武場中的官吏、將士,在場列侯勳臣博士,也都紛紛拜拜道。
“請軍旗”劉進轉身,對着身後的期門郎大聲下令。
於是,在三名武士的協力下,一面軍旗被擡到了劉進面前。
劉進鄭重的拿起它,交到張越手上,然後向後退一步,恭身敬拜,嚴肅的道:“有鈴曰旗,交龍爲旂,軍旗者,一軍之像也,君受之,承一軍之重,不可不敬肅之”
“唯末將夙興夜寐,不敢忘訓”張越長身而拜。
“既受旗,爲一軍之將,佐五百人生死,擔國家之榮辱,君持之,不可不慎重也”劉進再拜。
“唯”張越持着軍旗,單膝而拜:“末將,必爲社稷效命,天子效死,殿下效忠”
“君既爲將,率五百之士,當知武將之德”
“老子曰:“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爲天下先。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爲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卿其戒之”
劉進說着,便對張越再拜,又向演武場中的將士長身作揖。
張越見着,立刻頓首:“殿下教誨,末將必當銘記於心,與將士日夜宣講”
然後,他站起身來,將軍旗高高舉起,讓旗幟舒展開來。
風吹動着旗幟上懸掛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
在無數人的矚目中,一面絳色戰旗,迎風飄舞。
以隸書所書的保安兩字,清晰可見。
更清晰的是
戰旗上的圖騰一頭黑白相間,憨態可掬的圓滾滾。
“食鐵獸”有人驚疑着,疑慮着。
“當是貔貅吧”博士們眨着眼睛,發表着自己的意見:“昔者黃帝與蚩尤戰於逐鹿,便有神獸貔貅,爲黃帝陷陣”
“那不是經常會從山上下來找竹子喫的貓熊嗎”廣大人民羣衆慧眼識珠,斬釘截鐵的說着:“俺今年夏天看見過好幾只呢”
後世的國寶,哪怕是在這西元前,也是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