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七百六十六節 張越的最終野望
    打發走官吏們,張越便坐在塌上,託着腮幫子,思考起來。

    仔仔細細的將自己的思路,捋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站起身來。

    萬民歌頌書這玩意,確實很肉麻。

    但是

    其中卻包含了一些張越本人的野心。

    天子爲天下人父母、爲諸夏保護者,這樣一個設定,便是他野心所在。

    乃是化家爲國的前置步驟

    這些日子來,張越一直在思考,爲何以諸夏民族之勤勞勇敢、堅韌不拔、聰明智慧,卻多次陷入亡國滅種的危機邊緣。

    他思來想去,最終發現一個事實賊在未央宮

    就像黃羲之說的,皇帝纔是一切罪惡的罪魁禍首

    無可比擬的君權,纔是一切災禍的源頭

    是家天下,導致了危機

    何爲家天下

    一姓之私,凌於國家、民族之上

    具體到漢代,就是宗廟重於君,而君重於天下萬物

    就是天子不能有錯,錯的必然是世界

    這樣的設定,休說是穿越者了,便是當代的士大夫,也是不能接受的

    呂不韋曾說: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

    但很顯然,這樣的說法,太過露骨,很容易引起君王的敵視。

    他的道統,於是幾乎斷絕。

    最後的徒子徒孫,也就是餘孽們,聚集在淮南王劉安身邊,匯聚黃老、墨、法等失意者,欲要做最後的掙扎。

    可惜,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碰上了劉安這個文青,一切圖謀盡爲灰灰。

    更連累了諸子百家各派精英數千人捲入其中,或殺或放。

    董仲舒於是另闢蹊蹺,發明君權神授,天人感應,欲以一顆包着糖衣的毒藥,來毒死至高無上的君權。

    然而歷史證明,董仲舒的圖謀最終失敗。

    不僅僅失敗,更異化爲讖諱思想,好好的儒家,一度開始跳大神。

    五胡亂華後,衣冠南渡,南朝的士大夫們,面對破滅的江山和理想,終於厭棄當時的儒家,轉而開始談玄論道,逃避問題。

    回顧着漢儒們的失敗與成功。

    張越很清楚的知道,皇帝們只要不蠢,就會在面對類似董仲舒這樣的圖謀的時候,選擇喫掉糖衣,丟掉毒藥。

    概因,這便是人性

    人性自私,人性自利。

    有背叛階級的個人,絕無背叛階級本身的階級。

    “所以,我纔要選擇這條路啊”

    “烈火烹油,火上加柴,讓祂燃燒,燒到極限”

    張越喃喃自語着。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這是顛破不變的道理。

    讓君權燃燒起來,讓祂化爲烈焰。

    那個皇帝能拒絕有人幫自己造勢和神化呢

    但

    誰又知道,這柴禾中隱藏的東西這油脂裏混雜的物質

    當火焰升騰而起,一旦劉氏天子們相信了這些設定,認定了這些事情。

    十年、二十年後,天下人就都會相信,皇帝是他們的保護者,也是他們的救星,更是他們的父母。

    於是,君權在極盛之時,必然走入拐點。

    概因,這是人心所向。

    當所有人,包括皇帝自己在內,都認爲自己有責任有義務,爲天下臣民提供保護,提供庇護,提供福利的時候

    。

    皇權還能高高在上嗎

    祂還能一言以決天下事嗎

    不能了

    再也不能了

    祂只能屈於現實,對人民妥協。

    概因彼時人民的要求,已經越來越多。

    慾壑難填

    皇帝能滿足一次、兩次、三次,能滿足四次、五次嗎

    到時候

    張越嘿嘿的笑起來。

    天下人和皇帝,就都會從古老的智慧中去尋找答案。

    垂拱而治,共和的理念,就會開始進入視線。

    只是,這條路和工業的道路一般,充滿荊棘與艱難險阻。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張越默唸着這後世的名言,提起腳來,走向太上皇行宮。

    他已經堅定了決心,誓要走到底

    這不僅僅是他的本心,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社會。

    更因他知,這是諸夏民族亙古以來的追求,歷代先王和先賢們,孜孜以求的世界。

    他希望有一天,諸夏人民,人人皆知: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要指望神仙皇帝。

    能創造歷史的,唯有人民

    能改變世界的,也唯有人民

    君王

    當一個吉祥物好了,就和後世的滾滾一樣,時間到了,就出來溜達溜達,讓人民看個新鮮、熱鬧。

    當人民需要他們的時候,便結個婚啊,娶個妃子啊,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啊,全國直播,三十六臺高清無碼攝像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覆蓋。

    宮門口,八千八百個娛樂記者就位,每一個人都快過香港記者。

    只是,這個事情,他只能埋在心裏,藏在骨髓中。

    不能告訴任何人,也不敢吐露半個字。

    這讓張越感覺到寂寞孤獨,更感到空虛。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會瘋掉的。

    所以

    “等保安曲練成,形成戰鬥力,我必須去找個地方,好好打一場”張越告訴自己。

    只有殺戮和征服,唯有鐵與血,方能讓他充實起來。

    這一點,早在當初遇刺時,他便知道了。

    沒辦法,這個西元前的時代,目前的條件下,他也就只能靠着這樣的事情來解悶,來排解內心的孤獨與寂寞。

    這樣想着,太上皇的行宮,便出現在眼簾。

    張越拾階而上,步入宮中。

    在宮內院子裏玩耍的趙柔娘和南信,聞聲看到他,便高興的跳了過來。

    “小叔叔”趙柔娘撲到張越懷裏,使勁的蹭了蹭:“你可算來了,柔娘都等了好久了”

    南信緊隨其後,也撲了上來,疊在趙柔娘身上,乖巧的依偎到張越的臂膀裏:“張侍中,張侍中,南信要舉高高”

    “好”張越愛憐的摸了摸兩個小丫頭的小腦袋,道:“就舉高高”

    於是便一手一個,將這兩個小丫頭,抱到身上,高高的舉起來。

    “嘻嘻嘻”

    “哇哈哈哈”

    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宮闕中。

    張越終於感到,內心平靜,幸福而充實。

    聽到花園中的笑聲和嬉鬧聲,劉進也從宮裏出來,見到張越就笑了起來。

    年輕的漢家長孫,笑的燦爛、和煦,充滿了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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