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七百九十九節 漩渦(1)
    “諸卿免禮賜座”天子端坐於上,輕聲吩咐。

    “臣等謝陛下”丞相劉屈旄領頭拜謝。

    羣臣再三頓首,於是各自落座玉堂殿兩側。

    一位位列侯,臨襟正坐,一位位公卿執唿而坐。

    一時間滿殿衣冠,皆若君子。

    這也是正月朝的傳統了

    春秋王正月,大一統

    既然是王天下,自然要施雨露以潤天下

    更不提,當今天子正是正月即位的

    這就更要粉飾太平,哪怕前線已經在開戰,長安朝堂也不會聽到半個與戰爭相關的議論

    最多就是,散朝後丞相召集九卿有司,議論一番,然後將議論過程與結果上稟天子

    故而,在今天這個朝會上,哪怕是最鷹派的將軍也不會吐出半個與戰爭相關的字詞

    這就是政治

    爲了正確,而選擇當瞎子、聾子、傻子和白癡的政治

    古往今來,始終如此

    故而,朝會一開始,就是一個歡樂祥和安定團結的大會。

    丞相劉屈旄首先報告了,過去一年因爲聖天子之故,發生的各種吉利事情,什麼多穗禾啊靈芝啊祥雲啊

    反正,就是上蒼充分認知到了當今天子的統治的仁德之處,所以祥瑞頻出。

    然後九卿有司、御史臺下屬的刺史部官員紛紛跟進,大談特談各種祥瑞、靈異之事,中心思想自然只有一個劉氏統治前所未有的穩固,大漢王朝順天應人,祖宗基業必將萬萬年

    聽的張越都要打瞌睡了

    這時他終於懷tv的新聞聯播了。

    最起碼,新聞聯播可以瞭解天下大事,知道世界變化,掌握政策走向,但現在這些公卿們算什麼

    相聲也不是這麼講的吧

    捧哏逗哏都沒有,只是一味的舉證祥瑞,這樣你們不煩嗎

    但,公卿們看上去非但不煩,反而很高興,特別是在看到天子臉上露出的笑容後,他們的興致就更加濃烈起來。

    也是直到這時,張越才終於發現,天子特別享受這樣的時刻

    羣臣的吹捧,天下的恭維,讓他都有些飄飄然了。

    張越站在一旁很尷尬。

    這讓他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貌似也這樣吹捧和忽悠過一個退休領導

    雖然套路不一樣,但其實目的差不多。

    張越微微擡頭,看了看御座上的天子,暗想:“陛下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嗎”

    仔細想想,張越覺得他是知道的。

    甚至很可能明白這些都是騙人的。

    但

    這個世界上誰不喜歡聽好話誰不想被人拍馬

    休說是西元前的封建帝王了,後世飽受教育和培養的精英們,不也常常被馬屁精們攻陷

    你我皆凡人,豈能無需求

    而精神需求也是需求

    一念及此,張越的心神更加放鬆,再無緊張與拘謹。

    曾經看過的小說裏的帝王將相算無遺策的形象已經淡漠,他已經明白,其實無論什麼時候,所謂帝王將相,只是掌握的資源與權力比普通人多,同時善於在政治層面上活動的凡人而已。

    劉邦、劉恆、李世民、朱元璋只是其中的異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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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就像諸葛亮,一個時代能出一個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扎堆出現,不是亂世就是盛世

    羣臣的阿諛與吹捧,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

    看上去可能還會持續下去。

    但就在此時一個文官悄然出列,持笏拜道:“臣太子洗馬閱恭問聖安,啓奏陛下:今太子離京,國無元儲,爲免夷狄之輕中國,臣萬死請立太孫”

    話一出口,滿殿震驚,所有大臣都跟傻子一樣看向此人

    張越更是不可思議的擡起頭來,眼睛大大的瞪起來,幾欲喫人

    “蠢貨”張越握緊拳頭,死死的盯着那人,那個太子洗馬,恨不得將之撕碎

    因爲,此人是一個自曝步兵

    就像先帝廢粟太子,導火線就是一個叫王恢的人在朝會上打着母以子貴的旗號請立皇后

    引發先帝的怒火,終於殺母廢子

    而那王恢也因之下獄死

    只是

    那王恢到底是誰的人

    這就成爲了懸案,反正以世人所知,王恢和粟氏沒有什麼來往,反倒經常爲田家座上賓

    故而,在張越眼中,這個忽然蹦出來的所謂太子洗馬也是與王恢一般的角色

    蓋因爲他挑戰的是一個君王的底線

    朕給你的,你才能要

    朕不給你,別伸爪子

    像現在這個官員,在這樣的場合忽然來這麼一出拙劣的表演,傳出去對於劉氏和劉進形象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老爹去了洛陽,兒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

    你劉家要臉嗎

    你劉進就這麼想當太孫

    孝道不要了

    天下人可不會管,此事究竟是誰指使的

    他們只會知道,有人公開請立太孫,而劉進是受益人。

    事情雖然簡單,但影響惡劣。

    即使天子不計較,劉據也不計較,太子的大臣與支持者呢

    天子身邊的人呢

    政治從來不是一個人的遊戲,而是一個團隊、一個利益集團的遊戲。

    更可怕的是,今天劉進不在因太子南下,爲了避嫌,劉進沒有來此

    這就連個立刻劃清界限的機會也沒有了

    “是誰在謀劃這等毒策”張越臉色陰冷的來回掃視着全場,他知道自己遇到大麻煩了

    而那個洗馬卻是渾然不顧全場的驚駭再拜道:“蚤立儲君,所以重宗廟,此太宗所以立先帝立儲以賢,此先帝所以立陛下”

    “今長孫殿下,允文允武,德穆昭昭,天下皆以爲賢,臣以爲宜當立爲太孫,以承宗廟”

    “該死”張越咬緊牙關,惡狠狠的盯着這個傢伙,現在他確信這個混蛋就是來自曝的

    用他的命來換劉進不能被立

    而且,這是一個精心設計,挑選了時間的陰謀

    現在

    張越回過頭去,看向天子,他只能祈禱,這位陛下不要被這麼簡單的計謀套住,只能祈禱天子能夠冷靜

    而天子臉上,卻是彷彿凝結寒霜,鬍鬚微顫,顯然已經是怒極

    在一片寂靜中,他緩緩起身,看向那個太子洗馬,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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