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嘴角溢出一絲笑容。
他招招手,幾個四十餘歲的文人,立刻湊上前來。
“吾吩咐汝等的事情,可都記住了”
“記住了”這些人都是低着頭,服服帖帖。
“那就去做吧”王安揮揮手,道:“記住,此事成功與否,關乎爾等的未來前途”
“諾”文人們深深俯首,眼中滿是忌憚。
王安目送着這些人離去,微微伸手,撥開自己的衣襟,長出了一口氣:“此事功成,吾也算出頭了”
方纔,聚攏而來的士子人數並不多。
大約也就是一百來人
這麼點人,連給那位侍中塞牙縫都不夠
所以,需要加一把火。
讓整個長安的文人士大夫,都捲入進來。
與往常一般,邵未央步入了他平常最愛去的酒肆之中。
此時,酒肆內與往常一般,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士人,正在飲酒作賦,評判文章。
當然,也有人聚攏在一起,神神祕祕的不知道議論什麼。
“邵兄”有人湊過來,對邵未央拱手道:“許久未見,兄長可是有富貴事”
邵未央白了那人一眼,故作嘆息,搖頭道:“哪有什麼富貴事不過是運氣好,承蒙長安陽慶裏袁公厚愛,爲其子西席而已”
“陽慶裏袁氏西席”那人長吸一口氣,看邵未央的眼神都變了,神色也立刻不同,低頭道:“大兄高材,吾早知之,今爲袁氏西席,飛黃騰達,怕是不遠矣”
邵未央卻是自謙道:“不敢,幸袁公不棄,知遇之恩,必報之以涌泉而已”
內心之中,卻是不免驕傲起來。
陽慶裏袁氏,傳說與先帝年間的名臣袁絲有着關係,乃是名門之後。
其本身,又是長安城中有數的富貴人家,訾產千萬。
能夠成爲袁氏西席之一,哪怕只是給袁家重金聘請來的名師打打下手,這也是榮耀。
更乃是他在長安獲得立身之地的證明
“邵兄自謙矣”那人親熱無比的靠近邵未央道:“正好今日,吾與諸友皆在,若邵兄不棄,可否與吾等同席,也好叫吾等能得邵兄一二指點”
正好,邵未央來此的目的也是如此。
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
漢人骨髓深處,有着深厚的裝x因子。
炫耀更是文人士大夫們的通病。
更是他們的命根子
概因,若有了好事,不講出去告訴別人,別人如何知道自己牛逼
若他人不知,就算做出了什麼好詩賦、好文章,也不會有欣賞者。
邵未央在這友人引領下,來到了酒肆內的一處廂房。
這種廂房,是標準的漢代民居。
外部用竹木裝潢,內部鋪設地板,在四周鋪着涼蓆,放着案几。
衆人就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邵未央的到來,自然引起了在坐士人的轟動,待聽到邵未央成了長安陽慶裏袁氏的西席後,士人們看他的眼神徹底變了。
一個個都熱情起來,連主位都讓給了邵未央來坐。
“諸位在談些什麼呢”邵未央拿起一個木勺,爲自己舀上一碗溫酒,然後問道。
“不滿邵兄,吾等在談論那張蚩尤所謂的募士書”有人說道。
“募士書”邵未央立刻來了精神,以爲這幾日自己在袁府,錯過了什麼大事情,連忙問道:“敢情兄長教之”
衆人聽着,卻都是鬨笑起來。
然後就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向邵未央介紹了一番。
邵未央聽完,心裏也是一顆大石落地。
原來,是張蚩尤要招募自願去漠南烏恆各部,與夷狄相處的士人。
雖然條件開的極好,也說的天花亂墜。
但
“胡天八月既飛雪”邵未央心想:“便是那粗鄙武夫,亦不能在塞外久居,何況吾輩高雅士大夫”
當然,嘴上自然是不能這麼說的。
文人嘛,需講些風度,要擺些架子,得站在更高角度,至少也得是天下、道德、仁義的高度來談論事情。
不然,那不就要被人笑話
所以,邵未央沉吟片刻後,道:“夷狄禽獸,不可親暱,吾輩士人,受聖賢教誨,切不可自甘墮落,行此莽撞之事”
“邵兄所謂甚是”立刻便有人附和:“夷狄是膺,荊舒是懲,春秋有內中國,外夷狄之教,今中國尚有百姓未慕教化,何以教夷狄”
“張蚩尤想法固善,奈何亡春秋之大義”
大家都是點頭,紛紛道:“兄臺所言甚是”
就在這時,忽然,砰的一聲,廂房的南側牆壁忽然被人重重一腳踹在其上。
很顯然,這種只是用着竹木簡單的圍了起來的牆壁,是非常不牢固的。
咔噠一聲,整個竹牆結構就支撐不住,轟然倒塌。
“一派胡言”一個身着戎服,頭戴進賢冠的男子,持着腰間佩劍,從倒塌的牆壁處,走了進來,眼睛微微一掃諸生,嘴角恥笑不已:“汝等安敢稱士,吾羞與汝等爲伍也”
“汝是何人”邵未央立刻就站起身來,將手放在腰間的佩劍身上,面帶不悅。
漢家士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這是日常。
每年,長安城裏的命案,起碼有四成都是士人之間的矛盾導致。
矛盾的原因,千奇百怪。
有時候,甚至可能只是某人評判別人詩賦用詞不當,就可能導致一場決鬥。
故而,在長安城裏,沒有戰鬥力弱雞的士人。
或者說戰五渣們根本不敢招搖過市。
“吾”戎服男子呵呵一笑,輕蔑的看了一眼邵未央,道:“吾乃雍州李元”
他持着劍,直面邵未央,冷然道:“吾聞士者,任事之人也,凡能事天下事者,方可爲士,天下有事,旦旦而坐,安逸高臥,與酒色爲伴,引朋黨爲友者,安可稱士”
“所謂士人,見天下人民之憂,便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聞邊塞有警,則與諸子同袍,修我戈矛可也”
“我觀汝等,見天下之憂而
安於酒色,聞國家有事,則漠不關心,聽邊塞之警,卻高談闊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