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幸夷聞言,微微低頭,說道:“丁零王命我來問呼奢大人”
他擡起頭來,筆直的看向呼奢屠各,眼神尖銳:“大人,想不想要一統烏恆九部,成爲烏恆王”
呼奢屠各的心臟立刻砰砰砰的跳動起來。
烏恆王
誰不想呢
烏恆九部,橫跨了整個幕南領地。
從水虎繁盛的具澤到冰雪紛飛的赤山,自瀚海而至塞下,烏恆人的穹廬密佈在這上萬裏的茫茫大地。
九部邑落合在一起,已足有幾近二十萬,人口百萬之上
只要統合在一起,馬上就可以成長爲匈奴帝國那樣的怪物。
說不定,還有機會,滅亡匈奴,與漢人平分天下。
做一個烏恆單于
呼奢屠各單于
只是想着這個稱呼,呼奢屠各就已經心脈賁張,難以自抑。
但
呼奢屠各更清楚,呼奢部沒有這個能量。
別說漢朝人了,就是鮮虞部也不是呼奢部可以啃的動的。
鮮虞人的騎兵,可給他留下過深刻印象。
蘭幸夷看着呼奢屠各的神色,就知道對方已經意動了,於是便上前道:“只要大人願意,丁零王願助大人一臂之力”
“如今,丁零王控弦一萬,勒兵於弓盧水,若是大人點頭,丁零王便可以率鐵騎,長驅直入,爲大人夷滅鮮虞、南池與諸水各部,助大人入主南池”
呼奢屠各聽着,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喘着粗氣,狠狠的盯着對方,低沉着聲音問道:“那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呢”
“呵呵”蘭幸夷笑了:“大人只需要提供便利,不阻攔丁零王大軍前進的道路就可以了”
“還有就是,大人必須向丁零王提供給養和修整之地”
呼奢屠各聞言,神色變幻數次,卻終於難抵這樣的誘惑,抿着嘴脣說道:“丁零王的請求,本大人答應了”
“只是”
他忽然輕笑起來:“不知道丁零王此來,如此興師動衆,究竟所爲何事”
“殺一個人”蘭幸夷低下頭,一字一頓:“漢朝使者張子重”
呼奢屠各聽了,卻是不相信,冷笑幾聲,搖頭道:“使者莫要騙我”
“豈敢欺瞞”蘭幸夷鞠躬說道:“不瞞大人,這個命令是偉大的狐鹿姑單于親自所下的”
“只要大人能幫大匈奴殺了此人,烏恆王的位置,大匈奴一定可以爲大人拿下”
呼奢屠各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嚥了回去,轉過身去,道:“請使者轉告丁零王,呼奢部不會干涉丁零王的行動”
“多謝大人”蘭幸夷興高采烈的鞠躬道謝。
弓盧水之畔,乾涸的河道,似乎在一夜之間就重新奔流起河水來。
起初,只是涓涓細流。
但在兩天之內,就化爲奔騰的大河。
隨着河水一起到來的,還有數不清的生命。
短短時間,原本荒蕪、了無生機的戈壁與荒漠,就變成了一個綠色的海洋。
甚至,還有蝴蝶,從遙遠之外的草原飛來,在這些綠洲之中翩翩起舞。
同時活潑起來的,還有當地的蠕蠕人。
於是,呼揭騎兵找到了他們的娛樂活動。
沿着弓盧水,他們肆意的捕殺和驅趕着蠕蠕部落,蹂躪着這些還在使用石器與骨器的民族。
原本的生命之河,迅速變爲鮮血之河。
數百上千的蠕蠕牧民,被殺死在重新奔流的弓盧水兩岸與草原上。
他們的屍骸,在黃沙之中,隨處可見。
衛律依在一顆聞到水氣味道,重新開始長出樹葉的沙柳身上。
望着遠方正在遊戲的呼揭人。
這些瘋狂的騎兵,生活在匈奴的金山腳下,世代與自西而來的塞人激戰。
金山的氣候,寒冷而殘酷。
當地物產稀缺,土地貧瘠。
但,每時每刻,都可能有西方來的塞人蠻子,穿越山巒,入侵匈奴的牧場。
所以,呼揭人在當地,常常陷入苦戰。
艱苦的環境,養成了呼揭人粗獷的性格。
更讓這些呼揭人,變得無比殘暴、野蠻。
在今天的匈奴,他們是唯一一個依然在堅持使用流星錘與青銅鋌爲主要武器的部族。
同時也是少數幾個,依舊還在使用人骨器皿的匈奴部族之一。
他們最鍾愛的傳統,就是將殺死的敵人的頭骨,製成酒器,陳列在自家的穹廬內。
誰家穹廬裏的頭骨酒器越多,誰就越受尊敬。
“這些蠻子,也不消停一下”衛律搖了搖頭,有些嘆息。
呼揭人作戰,悍不畏死,無懼一切。
餘吾水之戰時,呼揭騎兵,曾猛攻一個漢家主力兵團,在付出了三成戰死後,依然堅持不退,最終突入那個漢家陣列之中,與漢人步卒廝殺在一起。
因而迫使漢家主力,不得不調動一部分預備騎兵,前去支援。
這成功的使得,單于的主力騎兵,得以有序前進,並奪回了被漢軍控制的幾個要地。
爲餘吾水會戰,匈奴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也是因此,呼揭騎兵,一戰成名。
已故的且鞮侯單于,甚至曾說過:“天神令我統治所有引弓之民,而呼揭勇士,就是我手中的流星錘”
因此,呼揭人得到了一個單于之錘的美名。
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
呼揭人勇猛、野蠻,悍不畏死。
但沒有組織,更沒有紀律。
衝起來,根本就不管不顧。
哪怕死光,也沒有人會後退一步
這樣的部隊,是一把雙刃劍。
打順了,當然會令敵人喪膽。
但一旦處於劣勢,這樣的騎兵,除了給嚴整的漢軍陣列送人頭,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就像餘吾水畔的那一戰,五千衝鋒的呼揭騎兵,活着回來的連兩千都不到
而他們的戰果,只是數百名漢軍步卒而已。
交換比慘烈無比
出生漢地,接受過完整的軍事教育的衛律,對這樣的屬下,一直感到很頭疼。
就像現在。
雖然他三令五申,不許呼揭人出去找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