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原廣大,衛律所部又要分兵弓盧水,故而,無論是崖原還是弓盧水,他們都只能重點防禦”
拿起被放置在弓盧水的棋子,張越輕輕一擺:“欲重點防禦,則必然會將兵力集中於彼所認定的戰略要地”
“崖原之地,何處爲匈奴最爲重視之所何處又是關乎崖原防禦勝敗的關鍵呢”張越看向衆人,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衆人聽着,幾乎所有人都開始躍躍欲試,想要闡述自己的見解。
因爲,對這一地區的研究與瞭解,過去數日,幾乎就是他們日常的主要工作內容。
張越更將自己記下來的蘭臺與石渠閣裏,漠北決戰時,霍去病及其部將、軍正們的戰報,都默寫下來,交給軍中軍候以上的中高級軍官瞭解。
還讓這些人私下,展開兵棋推演,重演當年霍去病的決斷與選擇。
故而,整個崖原、弓盧水流域的主要地理地貌以及地勢,衆人不說熟練於心,但也絕對不陌生。
“侍中公,依末將之見,崖原地理單以防禦而言,首先就是要控扼河曲地帶”長水校尉的左司馬賀昌說道。
“不然”護烏恆都尉的前司馬秦武起身道:“控扼河曲,太過被動,依末將之見,必須控制位於崖原中部的山丘,若屯兵於彼,那麼崖原無論何處有警,騎兵都可以迅速響應、支援,更可以藉助此地的掩護,防止從南而來之敵,長驅直入,兵臨弓盧水”
“更可以擁有隨時向南進攻的能力”
就連續相如也參與到討論中,對秦武的意見表示認同:“秦司馬所言甚是,自古作戰,必取中心,以臨四方之敵,尤其是騎兵作戰”
“君候所言繆矣”司馬玄搖頭道:“中心山丘,四戰之地,兵家所不取也況且,匈奴人並無堅守能力,因其騎兵風格,末將以爲,匈奴必然會前置部分騎兵,作爲警戒,然後將崖原主力後置,以獲得機動能力和響應能力”
張越在旁聽着,忍不住點頭。
司馬玄的猜測,算是很接近他本人內心想法的。
不過
還是有一點,司馬玄沒有考慮進去。
所以他忍不住提醒:“司馬將軍,匈奴騎兵並無馬蹄鐵,其騎兵運動速度,是遠遠慢於我軍的”
有馬蹄鐵與沒有馬蹄鐵的騎兵,完全是兩個兵種。
特別是在運動作戰中,裝備了馬蹄鐵的騎兵,無論是前進速度還是越野能力,都遠遠強於沒有裝備馬蹄鐵的騎兵。
司馬玄一聽,微微愣神,旋即反應了過來。
續相如和其他人在這一剎那,也明悟了過來。
然後,所有人都看向沙盤的崖原地區。
視線被同時集中在三個地方。
就是他們剛剛各自討論的重點。
河曲、中心丘林以及沿着崖原邊緣,向南延伸的草場。
因爲,假如匈奴人想要全面防禦,將崖原守得鐵桶一樣,他們就必須在這三個地方佈置大量軍隊。
顯然,匈奴人的兵力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於是
張越看着衆人,微微笑着:“事實上,重點防禦,也意味着什麼都防禦不了”
張越從容的拿起象徵着漢軍的棋子向前:“那他們就真的是太愚蠢了”
因爲那意味着,實際上漢軍將要面對的敵人,很可能只會匈奴主力的一部分。
換而言之,他們將會被分割包圍,然後一一蠶食。
就像張越現在演示的這樣。
漢軍以輕騎兵向前穿插,阻斷一地敵人的退路,然後包圍殲滅。
這樣,匈奴人若不救被包圍的友軍,就等於被漢軍白白喫掉一部分兵力。
若是救援,那就等於犯下兵家大忌添油。
用後世電競的術語,叫葫蘆娃救爺爺
“衛律是不會這麼蠢的”張越沉聲說道。
衛律可是趙信之後,匈奴最厲害的戰略家。
他受過漢室最好的軍事、文化教育,有着足夠多的知識儲備。
從餘吾水會戰,到天山會戰,都證明了他的戰略眼光。
“況且,衛律恐怕至今不知呼揭已被我軍殲滅的情報”張越盯着沙盤,沉聲低語:“其軍隊很可能還未進入作戰狀態,考慮到這一點,衛律很可能只會做一些最基本的防備與最基本的準備”
“再考慮到衛律乃是在長安成長的”
“他不可能不會採用漢軍過去防禦匈奴騎兵的戰術”
“最好、代價最小,同時也是最適合的警戒之法”張越輕輕吐出一個詞:“狼煙”
“只需要在崖原的各個關鍵地區的制高點,用土石堆磊幾座烽燧塔,派少量人把守,一旦有警,立刻點燃狼煙”
“那麼即使遠在數百里之外,衛律也可以知曉有警”
換而言之,衛律完全可以將主力留在弓盧水河岸兩側。
同時在河上建立浮橋,這樣他就只需要將少量斥候派向崖原。
便可以擁有主動權。
衆將聽着,都是渾身冷汗直冒。
若衛律兵團,始終聚集在一起,就像刺蝟一樣。
漢軍便很難擊敗它。
“侍中公”司馬玄紅着眼睛問道:“若衛律如此佈置和準備,我軍該如何應對”
無論如何,漢軍的可動用的極限兵力,也就三千餘。
哪怕再算上五千以上的烏恆義從,在人數上也與匈奴人有着差距。
更何況,他們還有着地利,以逸待勞。
張越看着沙盤,呵呵一笑:“很簡單,讓衛律兵團動起來”
“等他來到崖原時”
“我軍便派出一支偏師,從鶄澤出發”張越拿着劍,從鶄澤爲原點,在沙盤上劃出一條長長的弧線,這條弧線在崖原的邊緣繞了一個半圓,然後直趨弓盧水與崖原的結合部。
“可是”續相如疑惑的看向張越:“侍中公,我軍最多四千可戰之兵,哪來的機動兵力”
毋庸置疑,要執行這樣的大迂迴,獨有漢軍精銳。
但現在,漢軍兵力太少。
一旦抽調兵力去執行這樣的迂迴戰略,則正面的力量就會大大減弱。
說不定,可能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續相如可不敢把希望賭在烏恆義從們能夠獨當一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