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零四十七節 帝心如獄
    “河西”張越搖了搖頭,道:“陛下,臣就算背生雙翅,也來不及啊”

    “況且,如今大戰當前,臣貿然進入河西,恐引軍心動搖”

    天子聽着,笑了一聲,心中對張越的這個回答無比滿意。

    因爲,他其實只是在測試張越而已。

    他豈能想不到河西路遠,除非神仙,不然根本無法及時趕到

    而且,河西大軍素來在李廣利控制下,各部的校尉、都尉,基本都和李廣利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若貿然空降一個帶着斧鉞的大將過去,恐怕仗還沒打,漢軍內部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到時候,別說打贏匈奴了,自己不崩就已經很不錯了。

    “那卿有什麼好的意見嗎”天子問道。

    “臣愚以爲,若輪臺提前陷落,貳師將軍就該立刻撤兵”張越恭身說道:“慈不掌兵,壁虎尚且知道斷尾求生,何況人乎”

    “嗯”天子沉思片刻,然後堅定的搖了搖頭,道:“卿所言雖然不錯,然則”

    “若匈奴奪我輪臺,而朕與朝堂,坐視輪臺軍民爲匈奴所戮”天子正色的看着張越,以從未有過的鄭重神色道:“朕有何面目,安坐宣室殿上,受天下萬國萬民尊崇”

    “自古天子者,敬天保民而已,天子之職,唯在敬天保民”

    “太宗訓曰:天生蒸民,爲之置君以養治之,君之所存,唯賴生民若無萬民,天子不如夷狄一酋長也,此魏文侯之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老劉家在別的地方,或許很糟糕。

    譬如小雞肚腸,譬如天性涼薄,譬如喜歡過河拆橋。

    但在正治上,卻一直很清醒,姿態也素來擺的很高。

    歷代天子詔書之中,提及次數和頻率最多的,就是民,幾乎所有詔書,哪怕是任命大臣和冊封貴族的詔命裏,也能找到叮囑和訓誡其安民保民教民的內容。

    這是因爲劉氏的法統,來源於高帝斬白蛇起義和與關中父老約法三章。

    這是根,經過漢太宗劉恆的鞏固、發展以及先帝孝景皇帝的培植,發展至今已經成爲劉氏統治十三州的依據之一。

    所以,無論如何,哪怕是喫虧,劉氏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招牌。

    就像當初,衛滿朝鮮挑釁,當今天子立刻勃然大怒,置匈奴於不顧,發動大軍滅之。

    也如當年,大宛人自恃遠離漢疆,便殺辱漢使。

    於是,貳師大軍跨越萬里而伐之。

    那些當初自鳴得意的大宛貴族和他們的國王的腦袋,紛紛被自己人割下來,送到了長安。

    何況,還是與死敵世仇匈奴之間的戰爭

    退兵不可能的

    對天子來說,這個事情,只有一個解決方案加大力度

    他也只會向貳師將軍下達一個命令加大力度

    無論如何,漢家軍人的血不能白流

    不管怎樣,匈奴人必須付出代價

    這就是他大漢天子,漢太宗孝文皇帝的孫子,孝景皇帝的兒子,史書上稱爲大漢世宗孝武皇帝劉徹一直以來的個性與堅持

    “除此之外,愛卿還有別的意見嗎”天子淡淡的問着,語氣堅定,不容任何商量的餘地

    張越聽着,卻是感慨萬千。

    眼前這位陛下,還真和史書上所描述的一樣頑固、傲慢、自信。

    難怪其爲後世文人所不喜,卻受到無數人追捧與崇拜。

    就這份心氣,幾人能及

    若是大慫的君王的腰桿能有這位十分之一硬朗,也不會落得那樣一個悲慘的下場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性格決定命運

    漢以強武而威天下四百餘年,哪怕四分五裂,遍體鱗傷之時,也依然可以一州吊打天下夷狄。

    即使滅亡,也是轟轟烈烈

    哪怕其亡兩千年,也依然在後人心裏留下了深刻印記。

    至於大慫

    除了文豪們的詩詞歌賦與繁榮的經濟外,典型的內戰內行,外戰外行,滑跪契丹、女真也就算了。

    連西夏的党項與南邊的猴子,都能騎到腦袋上耀武揚威。

    甚至留下所謂南國山河南帝居這種侮辱性的詞彙。

    中國上下五千年,除卻滿清,大慫最爲憋屈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張越低頭道:“若是如此,那麼臣愚以爲,貳師將軍,決不可分兵”

    “居延、玉門、陽關及樓蘭兵,當匯爲一體,先救輪臺之圍,再論其他”

    簡單的來說,就是不要給匈奴人機會

    儘可能打的保守一點。

    在目前的局勢下,只要漢軍抱團,一步一步推過去。

    十餘萬大軍,組成一支拳頭,砸向匈奴的天山南麓,穩打穩紮,完全可以在救輪臺之後,順勢攻入龜茲、尉黎,甚至深入到天山南麓之後富饒的吐魯番盆地。

    反正,匈奴的主力,其王庭騎兵,根本不可能趕來。

    而先賢憚所能依靠的,除了他的本部和別部主力外,就是西域僕從國的軍隊了。

    這些僕從軍,戰鬥力且不談,戰鬥意志和決心,恐怕是脆的和紙一樣。

    事有不逮,就是望風而降。

    所以,在張越看來,貳師將軍不需要那麼大胃口,只需要集中主力於一路,橫推過去。

    那麼,先賢憚的主力就不得不在天山南麓的龜茲與漢軍決戰。

    至少,他們也不得不在龜茲與漢軍打一場。

    這樣的話,李廣利兵團完全可以在龜茲找回場子假如輪臺已經失陷的話

    在張越看來,這比起李廣利之前,那花裏胡哨的佈置要靠譜的多了。

    最起碼,不會有被匈奴人集中優勢兵力,在局部戰場包圍、消滅或者擊潰一支漢軍要強得多了。

    天子聽着,卻是陷入沉思,良久他才道:“朕也曾因這個問題和丞相談過”

    他微微的攤開手掌,道:“所謂十指莫如一拳,與其兵分多路,不如集中一路而擊之”

    “但丞相說,若集中兵力,則匈奴恐將遠遁,且,西域道路也負擔不起十餘萬大軍之後勤輜重”

    “所以,朕也就沒有堅持”

    “然今日,又聞愛卿之語朕想向愛卿問一個問題”

    “卿伐漠北,漠北道路是否能保障大軍後勤輜重運輸”

    張越聞言,撓了撓頭。

    後勤那是什麼好像鶄澤之戰後,漢軍就再也沒有擔心過後勤問題了。

    一開始是喫烏恆人的牲畜與奶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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