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都是輪臺失陷後被俘的士兵。
這些人,在匈奴騎兵的監管下,被集中到了城內的王宮裏。
尉黎王宮很小,塞進去這一千多戰俘後,就人滿爲患了。
李陵帶着人,在王宮外面打量了一會,沒有進去,只是吩咐道:“好生照看這些人,不得隨意刁難、折辱”
“尤其是將官、貴族,不可怠慢”
“您的意志”一個匈奴貴族低頭領命,對此沒有什麼意見。
漢匈交兵,已有數十年,數十年的大戰,使得兩國在如何處置戰俘問題上,有了共識。
漢俘得匈奴貴族,會好生照料,甚至給與高宅大院。
若肯投降,更是願以高官厚祿相待。
匈奴這邊也是一般。
甚至更誇張
只要肯投降的漢家將官、貴族,統統是高規格對待。
在漢只是校尉、都尉的人,到了匈奴,封王、娶四大氏族的高階貴族乃至於單于女兒的人,數不勝數
就算是不肯投降,只要不作妖,不搞事,也能在匈奴國內,混一個貴族待遇,除了起居活動受限,其他方面甚至比一般的王庭貴族還瀟灑。
酒肉管夠,穹廬寬敞,甚至還提供暖牀女人這些女人的地位還不低通常都是貴族之女
這是兩個巨人間的潛規則。
打歸打,但有底線。
李陵卻是鬆了鬆衣襟,回頭看了一眼尉黎王宮內的情況。
一千多戰俘,被集中安置在王宮的花園和過道上,並在那些地方紮起穹廬。
七八個人擠在一張破破爛爛的穹廬內,而貴族和軍官,則享有單獨一個穹廬的待遇。
李陵看着這些人,神色複雜。
“大王,丁零王的使者來了”一個貴族走到李陵面前稟報道。
李陵聞言,神色終於有了些亢奮。
丁零王衛律,是他在匈奴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他目前最重要的盟友沒有之一
甚至可以這麼說,現在,先賢憚和狐鹿姑都不如衛律重要。
有衛律在,無論如何李陵都有着退路和騰挪的空間。
更重要的是衛律現在還在代替着他,控制着狐鹿姑交託給李陵的王庭騎兵。
那是一支無比重要的力量
“去將使者請到我穹廬裏,不要聲張”李陵低聲說道。
半個時辰後,李陵就在自己的穹廬裏,見到了衛律派來的使者,同時也是他的熟人王竟
此人曾是漢九原東部校尉,三年前犯事後逃亡匈奴,併成功的混到了高層。
“大王”王競見到李陵,頓時激動了起來,他立刻上前拜道:“丁零王託我向大王問好”
“賢弟請起”李陵上前扶起後者,將他帶到穹廬內的一個屏風後,屏退左右,並命人不讓任何人靠近自己的穹廬。
待到這穹廬安靜下來,李陵就問道:“如今王庭情況如何”
“大王,丁零王此番特命我來此,就是要向大王交代王庭情況的”王競忽然用着隴右成紀的方言說了起來。
聽着王競的訴說,李陵眼中閃現出複雜的情緒。
自李陵離開後,王庭內部,四大氏族就紛紛遣使來西域,與先賢憚交通。
但是,在內部,彼此勾心鬥角,一刻都沒有停過。
而那位屠奢薩滿,則見縫插針,一會聯合孿鞮氏打四大氏族,一會又聯合四大氏族合懟孿鞮氏。
單于狐鹿姑的身體情況,看似好轉,實則只是表象。
就上個月,狐鹿姑就臥榻十餘日。
只是這些事情都被瞞住了,連孿鞮氏的人也不知道詳情,也就衛律清楚其中細節。
聽完王競的介紹,李陵忍不住皺起眉頭來,想了想,他用成紀話問道:“丁零王令賢弟來此,可有什麼話要轉達”
王競聞言,看了看李陵,然後小心翼翼的湊到李陵耳畔,輕聲低語:“丁零王命吾前來,問大王一句話”
“當年漢高見秦始皇車駕,曰:大丈夫當如是哉”
“大王”王競小心翼翼的說道:“可有雄心壯志”
李陵聽着,猛地瞪大了眼睛,盯着王競。
漢高見秦始皇車駕後,待其駕崩,便斬白蛇起義,底定漢家社稷基業。
衛律的話,隱藏的信息已經足夠明顯了。
而如今的匈奴局勢,也確實存在這樣的機會
隨着狐鹿姑病情複雜,威望下降,控制力日漸減弱。
屠奢薩滿與母閼氏,聯合四大氏族、孿鞮氏在漠北舞的飛起。
所有勢力,都在爭奪着權力,彼此間隙和仇怨日增。
而,作爲狐鹿姑的繼承人,左賢王先賢憚卻又被漢軍拖在西域。
甚至面臨着隨時可能一敗塗地的命運
於是,匈奴的命運,實際上掌握在了作爲外來者的李陵、衛律集團手裏。
因爲他們兩個除了各自擁有着一支屬於他們的軍隊外,還控制着一個龐大的漢朝降將、叛徒集團勢力。
這個集團,在過去數十年的漢匈戰爭中,穩步擴大,迄今已經差不多有上千人之多,這些人分佈在匈奴各個勢力中,熟悉匈奴上下,各部情況。
換而言之,他們已經擁有了搶班奪權的能力
只要狐鹿姑一死,先賢憚再出點什麼意外。
單于庭內外,所有勢力就都得巴結他們。
更妙的是狐鹿姑的繼承人,其長子壺衍鞮與次子虛閭權渠都在兩人的掌握中。
這使得他們,完全可以挾單于以令天下
就像春秋早期的鄭國和中期的晉國一樣,將單于變成自己的傀儡。
想到這裏,李陵就低下頭來。
他不得不承認,衛律這次帶來的口信,他真的動心了
給人當臣子,做的再好,也有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時。
哪裏有自己掌握命運來的好
只是
李陵擡起頭,看着王竟低聲問道:“四大氏族與屠奢薩滿、母閼氏怎麼辦”
“四大氏族是什麼樣的,大王還不清楚”王竟笑着說道:“有奶就是娘,只要能保證其權益,並且給一個交代,大王以爲,四大氏族會是什麼忠臣”
匈奴的四大氏族,從來不是匈奴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