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國四面環山,易守難攻,是匈奴僮僕都尉駐所以及日逐王大纛的春夏所在之地。
剛剛從天山北麓的尉犁戰場撤回來的匈奴軍隊,牽着馬匹,有些頹廢的走在道路上。
無數傷兵,更是悽悽慘慘的跟在隊伍後面。
但,匈奴貴族們卻都是笑開了花。
特別是先賢憚,他此刻簡直是春風得意,快活的不得了。
雖然,此戰他貿然出擊,在戰術和戰略上都是一敗塗地。
不僅僅損失了他的本部與別部一半以上的牲畜,更前後丟掉了超過一萬的兵力。
至少有三萬匹戰馬,折損在戰場上。
陣亡的骨都侯一類的中高級貴族,更是多達數十人。
可謂是元氣大傷!
而戰果,卻不過是拔掉了漢朝的輪臺塞,然而旋即就連本帶利的全部還了回去。
如今更是徹底失去了對天山北道的控制。
現在,整個天山北麓,已是漢人的天下。
短時間內,他和他的部族休想再插手過去。
龜茲、尉黎,更是註定失去!
而且,很可能還會丟掉整個白龍堆,失去對蒲昌海的控制。
要不是最後一戰,通過埋伏,藉助天時地利,挽回了些面子。
不然此戰之後,他就得考慮怎麼個死法了。
但,也正是因此,先賢憚第一次確信無疑——匈奴單于的寶座已是非他莫屬!
整個王庭內外,都將再無人可以與他爭鋒!
因爲,匈奴的四大氏族也好,孿鞮氏也罷,其本質都是慕強。
誰強支持誰!
毋庸置疑,這一戰,他和他的軍隊,雖然看上去一敗塗地。
可是……
在正面戰場上以一己之力硬剛了漢朝的主力兵團,還能狠狠咬下一塊肉,這對整個匈奴來說,都是一針強心劑!
更會使得他——先賢憚的名聲與威望,在匈奴國內攀升到頂點。
特別是在和狐鹿姑對比後,傻子都該知道——只有日逐王左賢王才能救匈奴!
與之相比,這一戰損失的牲畜、人口以及土地,就無足輕重了。
畢竟,西域本來就不是匈奴的土地。
龜茲、尉黎,不過是兩個奴隸而已。
在先賢憚看來,顯然,那些此戰損失的軍隊以及僕從炮灰,能夠爲他的單于大業而死,真的是‘死得其所’,哪怕做鬼也該‘含笑九泉’。
更是這些人的榮幸,是他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咳咳咳……
先賢憚忍不住開始咳嗽起來。
他在天山腳下的嚴寒雪夜中,沒有能抵禦住低溫的侵襲,染上了風寒,迄今未愈。
這無疑是一個隱患。
他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
這個年紀,在漢朝或許很年輕,然而在匈奴,特別是孿鞮氏中,這個年紀卻已經是貴族最後的黃金歲月了。
自尹稚斜單于後,匈奴經歷了烏維、兒單于、句犁湖、且鞮侯、狐鹿姑等五代單于。
平均每代單于在位時間少於五年,平均壽命不足三十歲。
像是先賢憚的父親,甚至連二十五歲生日都沒能過完就撒手人寰。
想到這裏,先賢憚便忍不住愁上心來。
他可不想和句犁湖單于一般,剛剛即位,便死在了單于之位上。
這樣想着,先賢憚就忍不住嫉妒起了漢朝的那個老皇帝。
據說,那位老皇帝今年已經七十三歲,卻依舊健康無比,前兩年甚至還生了個兒子!
而他已經熬死了七位匈奴單于!
這簡直……
“堅昆王……”先賢憚忍不住讓人叫來李陵,問道:“本屠奢聽說,漢朝有益壽延年之術,強勁健體之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陵聞言,笑了起來,答道:“不敢瞞屠奢,確實如此!”
“臣之祖,乃是老子……”他不動聲色的提醒對方。
果不其然,先賢憚立刻就想起了聽說過的李陵的背景!
漢朝有名的古代大賢和孔子齊名的老子苗裔,祖上更是世代官宦,其直系祖輩更在秦代爲大將!
乃是真正的豪門!
血統尊貴到連孿鞮氏都自愧不如,讓且鞮侯單于主動將愛女下嫁。
更是在右校王之外,直接將堅昆國作爲嫁妝送給他。
使得李陵成爲了百年來,匈奴第一個擁有自己領地和部族以及軍隊的漢朝降將!
上一個有這樣待遇的人,還得追溯到冒頓單于時期的漢燕王盧綰。
於是,先賢憚立刻就正色的對李陵道:“大王既是老子之後,必有益壽延年之妙術,還請大王賜教……”
說完,先賢憚就對李陵正色一拜,態度非常尊敬。
李陵看着,在心裏嗤笑不已,甚至有些酸澀。
“先賢憚今年才二十八歲,比我還小好幾歲,卻在想着如何益壽延年……”
“這孿鞮氏,真的是一代比一代爛啊!”
“若其上位,恐怕匈奴必定敗亡其手!”
但嘴上,李陵卻春風滿面,一臉微笑的答應了下來。
於是,接下來數日,李陵一邊爲先賢憚講解益壽延年之術——基本上都照抄的他聽說過的方士之語。
什麼陰陽五行,什麼養氣修身之法。
聽得先賢憚如癡如醉,幾乎沉迷其中。
而在另一方面,李陵利用先賢憚對他的信任,以及他在先賢憚部將之中積累的威信,一點一滴的慢慢經營着他的勢力。
更藉機將幾個對他有敵意和提防的先賢憚大將,發配去了近海甚至是蒲類諸國。
於是,在大軍還未抵達焉奢國都員渠城之前,李陵便初步的拉攏了數百名貴族。
更徹底掌握了先賢憚身邊的武裝力量。
等到大軍抵達員渠城近郊的時候,李陵甚至連先賢憚的王帳禁衛,也拉攏、控制和收買了大半。
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李陵內心的魔鬼,就蠢蠢欲動起來。
而先賢憚,也
在他的控制下,開始惡化起來。
短短數日,就從比較嚴重的風寒,發展到發燒、頭疼。
匈奴人簡單原始的巫醫,根本無法處理這種病症,只能驚慌失措的跳大神,舉行儀式,向天神與萬物禱告,更以奴隸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