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匈奴攻略大宛,除了掠奪大宛的人口、財富和工匠外,最大的戰略目標,就在貳師城。
因爲貳師城附近的山峽與草原,有着整個已知世界最富著名的馬種——大宛馬,也就是俗稱汗血寶馬的良馬。
自大宛戰爭後,匈奴人就一直垂涎於此。
可惜,大宛一直在漢室保護下,任何對大宛的進攻,都可能招致漢軍主力出塞。
而在預設戰場中,匈奴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漢軍對手,尤其不可能在進攻大宛的同時,護住自己後方,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現在,正是匈奴人夢寐以求的千載良機!
所以,王遠在攻下鬱成城,修整完畢後就迫不及待的率部出發。
不過,爲了保護戰馬,保存馬力,加上匈奴大軍組成複雜,因而,行軍速度極爲緩慢。
主力每天只能前進不到三十里。
也就是作爲先鋒的輕騎兵,能夠以較快速度在前方開路。
所以,走了差不多十天,貳師城依然遙不可及。
保守估計,以目前的速度,匈奴大軍起碼還要走上七八天,才能抵達貳師城外圍。
好在,攻陷鬱成的時候,匈奴人收穫了一大批的內應。
靠着這些人,他們對大宛的情況和虛實也就有了更深瞭解。
就在這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一封文書,不期而至。
王遠看完這封寫在白紙上的文書,臉上的肉立刻就抽搐了起來。
“主人,漢人說了什麼?”一個站在王遠身側的貴族問道。
王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下令道:“傳我的命令下去,命令各部暫停進軍,原地紮營!”
“主人!”那貴族立刻就急了:“兵貴神速,若我們拖延的話,大宛人說不定就要將汗血馬都運走了!”
王遠輕聲嘆道:“運走就運走吧,只要大宛人還在,總能拿回來的……”
“但我們若現在不停止進軍的話,恐怕也就最多隻能再拿下貳師城了……更可能會影響攝政王在漠北的行動……”王遠無力的嘆息着:“去執行命令吧!”末了,他補充道:“這是無可奈何之事啊……”
確實,這對匈奴來說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捏着手裏的文書,王遠閉上眼睛,內心鬱積着無窮怒火,偏偏無處發泄!
沒辦法!
去年一戰之後,匈奴本已喪失了在西域對漢的戰略主導權。
今年一開春,匈奴四分五裂,出現了五單于並立一事,更是使得匈奴現在全面喪失了與漢作戰的能力。
不誇張的說,哪怕西域匈奴如今主力具在,恐怕也難以擋住漢朝從天山北麓向南麓發起的進攻。
更不提,如今,整個西域匈奴的主力,都在私渠比鞮海,就連剩下的留守部隊以及西域各國的軍隊,都跟着他來了大宛。
若漢朝如今發起進攻,西域易手,幾乎是確定的事情。
對此,無論是李陵,還是王遠,甚至是西域匈奴的高層,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們只能冒着這個風險,來攻略大宛,征服大宛。
不然,困守西域,又面臨漠北爭位戰爭,西域匈奴只有坐以待斃這一條路!
幸好,漢人算是給面子。
又或者,他們別有用心,總之,西域匈奴得以騰出手來,甚至得以與烏孫聯盟,共取大宛。
一開始,王遠還很鄙夷,以爲那位鷹楊將軍,不過是一時僥倖成名罷了。
或者其太過驕傲,自信,以至於目空一切。
直到現在,王遠才幡然醒悟。
原來,那位鷹楊將軍,在這裏等着他呢!
一封書信,就讓他不得不停止繼續進軍,甚至不得不應允其所要求的那些明顯不合理的霸王條款!
連拒絕都沒有勇氣,甚至連談判都沒有機會!
手中文書裏的那些文字,彷彿有着魔力一般,讓他無可避免的低頭。
沒有辦法!
劍就架在脖子上,刀就抵在心臟!
除非,他肯用整個西域,包括單于的名位,來換一個大宛。
甚至肯下定決心,打下大宛後,立刻率軍遠遁西方。
不然,就只能如此,也不得不如此!
否則,惹得那位鷹揚將軍不快,後果必是毀滅性的。
屆時,漢軍出天山,輕而易舉,直撲危須、焉奢盆地,然後直取疏勒草原,西域易手只在頃刻之間。
然後,頓兵私渠比鞮海的攝政王李陵,便只有敗亡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可恨今日再無藺相如這等可力挽狂瀾的英雄!”王遠低聲嘆息着。
隨着王遠的命令,匈奴大軍在藥殺水河畔忽然頓足不前。
大宛人不明所以,於是以爲是自己的祈禱產生了作用,由之歡呼雀躍,特別是貳師城的貴族們,甚至舉行了對戰神阿瑞斯與智慧女神雅典娜的慶典。
而烏孫人,同樣的陷入迷茫之中。
不過,他們的迷茫只存在了短暫的時間,旋即就抓住匈奴停止進軍的機會,加速向貴山城方向突擊,三日之內連取大宛十五座鄔堡,將戰線推至大宛與康居的邊境,堵住了大宛與康居的聯繫通道。
也是直到這時,烏孫人才終於知道了匈奴人停止進軍的原委。
“烏孫人的膽子,已經被漢人嚇破了,變得和老鼠一樣!”聽說了大概情況後,烏孫塞人翕候原安糜立刻就叫囂了起來:“看來,往後我們可以不必再將匈奴人看的有多麼可怕了!”
“什麼惡狼?分明就是一條被主人打怕了的野犬!”
其他烏孫貴族,紛紛猖狂的大笑起來,附和着原安糜:“翕候所言正是,匈奴人,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或許將來,我們也能如漢人一樣,對匈奴人發號施令!”
對這一代的烏孫貴族來說,他們所經歷的世界,已經和他們的父輩截然不同。
特別是這一年來,國際局勢的變化,讓他們的心態也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被膜拜和崇拜的匈奴,一下子就四分五裂,五單于並立的格局迅速形成。
匈奴,再非是他們眼裏最可怕的對手,最強大的敵人,而是變成一個可以被調侃,甚至可以被羞辱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