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二十五節 狂風驟雨(2)
    霍光神色灰暗,眉頭緊鎖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宮燈。

    搖曳的燈火中,他彷彿看到了許多許多未來的景物。

    作爲一個正治生物,他已感到危機與恐懼。

    楊敞的死,就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

    他已見過了楊敞的屍體——那哪裏是什麼暴病而亡?分明就是有人拿着繩子,將其活活勒死的!

    而能在這宮闕里,堂而皇之的殺死一位御史大夫,除了今上,還能是誰?

    雖不理解,天子殺了楊敞,卻爲何還要編出‘暴病’這樣的事情來掩蓋,其目的與意圖,到底是什麼?

    更不知道,楊敞究竟做了什麼,讓天子竟在朔望朝前,就命人勒死了那位赤泉候之後,當朝的御史中丞!

    但霍光在見過了楊敞的屍體後,立刻就連夜出宮,然後祕密的來到這太子、宮。

    因爲他知道,當今天子,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楊敞的死,不管原因是什麼?

    都足以說明,天子已經對他起了殺心。

    而他霍光,從來不是會坐以待斃之人。

    “可恨……金日磾如今與我不是一路人……”霍光在心中嘆息着:“若金日磾依然可信,吾又何須來此?”

    他與金日磾,一爲奉車都尉,一爲駙馬都尉,服侍天子接近二十年。

    宮闕內外,宿衛上下,基本都被他們兩個埋下了無數伏筆。

    若金日磾可信,他完全可以與其聯合起來,將上下手尾清理乾淨。

    甚至,楊敞都不必死。

    在天子動手前,他們就能得知,然後從容提前佈置,或說情,或洗白,或干預,將天子的殺心消弭於無形。

    可惜……

    如今,金日磾已不再可信!

    雖然說,霍光與金日磾依舊是往來甚密,關係密切,甚至可以稱得上知己。

    但,金日磾背後的那位鷹楊將軍的存在,使得霍光不敢再和過去一樣信任金日磾。

    甚至不得不防備這位故友!

    想到這裏,霍光便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暗罵了一句。

    數年之前,他是絕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的。

    更想不到,會是那位看上去非常有用的小兄弟,將他逼到現在這個地步。

    但如今,回頭自省,霍光不得不承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當初的那個小兄弟。

    是他的存在,讓金日磾提前致仕。

    也是他的崛起,打亂了他多年佈局。

    更是他的出現,令得他霍光不得不從奉車都尉的位置上離開,從天子身邊走開。

    於是,便變成了現在這個情況。

    若無他,恐怕霍光現在依然還是奉車都尉,依然是天子身邊的近臣心腹,與金日磾、上官桀、暴勝之、張安世等人,依舊親密無間,依舊牢牢控制漢室宮闕內外以及天子三步之內的一切。

    於是,他們可以選擇讓天子知道什麼?

    也可以選擇讓天子不知道什麼?

    可惜啊,可惜啊!

    霍光悠悠嘆息着。

    不過,他還沒有輸!

    還有機會翻盤!

    “霍公!”太子劉據的聲音,忽地在耳畔響起來。

    霍光連忙回過神來,對着聲音的方向恭身拜道:“臣拜見家上!”

    “明公星夜來見孤,可有要事?”劉據在踱進這偏殿,看着那位神色晦暗,神情焦躁的執金吾,輕聲問道。

    對於霍光,劉據有着十足的敬畏與忌憚!

    因他清楚,這位冠軍仲景候同父異母的弟弟,到底有多大能耐?

    不誇張的說,在很多時候,霍光的能量,遠比丞相、大將軍還要多!

    因爲,丞相、大將軍,最多隻能影響國策,而這位執金吾卻可以影響到天子,甚至可以讓天子按照其意圖去理解某事。

    更不提,這位執金吾還是已故的大司馬冠軍仲景候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親,是冠軍侯事業的繼承人。

    其在北軍、禁軍之中的影響力,遠超想象!

    “臣此來……”霍光擡起頭,看着劉據,這個過去他所不喜和討厭的儲君,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長身而前,道:“乃是爲家上哀……”

    “哀?”劉據奇了:“孤何哀之有?”

    “家上何必與臣打這機鋒?”霍光拱手道:“今日朝堂上,羣臣共見,人所共知,家上已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一矣明日黎明,恐怕,便有大軍入城,然後三軍縞素,爲家上發喪……”

    劉據聞言,瞳孔一怔,顯然被嚇到了。

    “怎會如此?”劉據不相信的倔強着:“父皇即使再不喜孤,孤亦是太孫生父……”

    “陛下與太孫殿下,自然不會爲難家上!”霍光笑道:“但鷹楊將軍呢?”

    “殿下當知,如今張鷹揚手中可握着那孟氏之罪,更抓到了諸王大臣的把柄!”

    “只要張鷹揚入宮請令,證據確鑿之下,天子焉能不準鷹楊大軍入城緝捕逆賊,清剿亂臣?”

    “而大軍入城,鷹揚號令之下,諸王必亡走家上以求避難,屆時鷹揚大軍爲求索賊子,莽撞之下,大意而傷家上……又或者,賊臣挾持家上,鷹揚之兵不知輕重,誤傷家上……”

    “家上豈能倖免於難?!”

    劉據聽着,頓時被嚇壞了。

    因爲,霍光所言,確實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甚至,說不定就是一個已經寫好了的劇本。

    於是,劉據看着霍光,問道:“那執金吾此來,難道只是來看孤之哀狀的?”

    “臣此來,乃是來救家上!”霍光擡起頭,目光堅毅,看着劉據:“只看家上是否有自救之決心!”

    “孤自是不願引頸待戮……”劉據想了想,終於開口:“只是,敢問霍公,孤當何以自救?”

    “若家上信得過臣……”霍光拜道:“臣願爲家上畫之!”

    “孤自是信得過卿!”劉據立刻改口:“向使此番安然度過,來日,孤必以卿爲相,託以天下!”

    “臣安敢奢望家上此報?”霍光再拜:“只求家上能聽臣之言,用臣之策,當機立斷!”

    他最怕的就是這個太子,事到臨頭卻忽然心軟。

    而欲做這樣的事情,是不能心軟的。

    必須鐵石心腸,必須狠下毒手!

    不然,一着之失,便可能滿盤皆崩!

    劉據自然懂這個道理,於是對霍光道:“卿無憂,孤知此事重大,斷不會有反覆之事!”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