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西遷的匈奴在月氏王都藍市城分兵。
跟隨李陵繼續西征的,基本都是他的本部、嫡系以及那些漢化程度比較高的部族或者害怕被漢室追究的西域王國,譬如車師、蒲類諸國等。
自然,這些人對那個如日中天的漢朝,有着深深的瞭解與恐懼。
所以才肯跟着李陵西征。
而當他們從藍市城向西,征服了奄蔡後,情況開始發生了深刻而複雜的變化。
首先是,他們已經遠離了漢軍的威脅——從西域出發的漢軍,哪怕日夜不停,也需要起碼半年,才能抵達奄蔡。
其次,就是這奄蔡以西的安息人的戰鬥力,雖然比康居、大月氏人要厲害一點。
但也就是厲害一點。
總的來說,安息在這些西征的匈奴人眼中,就是弱雞!
三百破千騎,一千追一萬。
這是匈奴在安息的日常。
而安息的富庶與廣袤,更是讓這些征服者震撼、驚訝。
三年前,他們攻陷拉伊地區,佔領呼羅珊,就得到了數不清的白銀、黃金與上百萬的奴隸。
尤爲重要的是——他們還獲得了數以萬計的工匠。
這些安息的工匠,幾乎可以比肩漢朝的工匠技術。
他們甚至能鍛打出,類似漢朝的馬刀那樣精美的武器。
這讓匈奴人如虎添翼,當即就在拉伊建立了龐大的軍工生產作坊。
而爲了激勵這些工匠以及拉伊本地的貴族,李陵和他的部下不得不採取拉攏和同化政策。
作爲外來的征服者,文化差異與風俗的差異,使得他們很難在短時間內,就獲得當地人的認同。拉伊地區,有着根深蒂固的拜火教文化氣氛。
哪怕是已經統治了他們數百年的帕提亞人和從前統治他們的塞琉古人,也不能消除。
何況是本來就沒有什麼文化底蘊的匈奴人?
於是,李陵與他的部下,不得不將從前的漢化政策拿出來,擦擦灰塵,用到拉伊地區的統治中。
開始在拉伊當地,推行移風易俗,用馬刀和弓弩,強迫當地的波斯人改姓易名。
李、衛、張、白、劉、霍、鄭、趙,成爲了無數拉伊人的新姓氏。
然後,匈奴人開始了大規模的毀滅性破壞。
他們摧毀了一個又一個拜火教的神廟,將一座座歷史古城,化爲灰燼,派出軍隊,將當地人刻在泥版上的楔形文字,全部投入火中。
他們強迫所有波斯貴族的孩子,必須學習漢字。
但如此一來,匈奴人也不得不跟着如此。
且不得不做的比波斯人更好。
於是,當年匈奴三代單于,竭盡全力也無法完成的漢化改革。
在這遠離狼居胥山數萬裏外的安息,以無比迅速的速度完成了。
現在的李陵所部,無論是行文,還是日常用語,基本都已經在使用漢語和漢字。
當然了,李陵和他的部下不會這樣稱呼。
他們將漢語叫‘夏語’‘國語’或者‘魏語’,將漢字稱爲‘夏字’‘國字’‘魏字’。
大秦人則照抄了安息人的叫法。
而在不知不覺中,在數年的時間,李陵和他部下的匈奴貴族們,也不可避免的,開始有了征服者的驕傲與傲慢。
於是,他們不自覺的自己的潛意識裏,將來自自己死敵的文化與經典,奉爲圭璧。
並在李陵自己有意無意的引導下,漸漸的將自己視爲來自中國的遠征者。
特別是那些在西征過程中成長起來的年輕人們,他們已經沒有了自己父輩與漢朝的仇恨。
反而,認爲自己只是中國內戰失敗後西遷的一部分。
肩負着在遠方異域重建中國的使命。
這些人反過來,又影響了掌權的中央貴族們。
畢竟,征服者,也需要理念和信仰來支撐自己不墮落、腐化,並在被征服的人民與國家面前,塑造自己的強大、無敵形象。
那還有什麼比那個過去的死敵,更好的例子呢?
“中國之強盛與偉大,乃是爾等無法想象的!”
“漢軍不滿萬,滿萬則無敵!”
“漢朝丞相,更是天上的神明下凡,天生三目,力大無窮,擁有無邊神力的偉大人物!”
“你可知,哪怕是偉大的皇帝陛下,也曾敗於那位丞相之手?”
大魏貴族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李忠夏、李全忠、李盡忠等人也是心驚肉跳,對那名爲‘漢’的陌生帝國,有了恐懼與敬畏。
沒辦法——李忠夏的本都,李全忠的埃及托勒密王朝,李盡忠的塞琉古,都是神權與王權結合的國家。
有着濃郁的神權色彩。
特別是李全忠的埃及,就是建立在希臘神話與埃及神話基礎上的國家。
從他們的祖先開始,爲了穩固統治,就開始了和埃及曾經的法老一樣的近親結婚。
李全忠的王后,就是他的親姐姐!
而他的父母,同樣是親兄妹結合!
聽着匈奴人的議論,這些人哪裏敢不信?
當然是全信了!
“世上竟有如此偉大強盛的國家?”李全忠喃喃自語:“那必是偉大的太陽神,在人間的國度……只是,有這樣的偉大國家嗎?”
“宙斯啊……”李忠夏也祈禱起來:“這樣的國家,真的存在嗎?”
“怎麼不可能?”在他們旁邊,王遠瞪着眼睛,大聲呵斥着這些附庸大逆不道的話語:“爾等蠻夷,安知中國之大?”
他扯着自己身上,絲綢織成的衣袍:“這絲綢,就是中國所造!”
“而在中國,這種絲綢,不過是普通百姓與農民穿的!”
“在中國,長安守門的士卒,都過的比爾等好!”
“而中國之武力,更是舉世無敵!”
對這些征服者來說,既然漢室已經遠離,而他們又需要靠漢文化來統治與治理自己打下來的江山,當然,最好的辦法是將那個曾經的死敵吹的越厲害越玄幻,越利於他們的統治。
而王遠這樣曾經的漢朝降將們,則有着更爲現實的需要——只有將中國文化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