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三百零九節 落幕(1)
    轟轟轟

    硝煙瀰漫中,整個戚里的道路,都被炸碎了。

    火光下,數不清的殘肢斷體,堆在一起。

    舉着火槍的士兵,冷漠的踏步向前,在他們身後,高大魁梧的鷹揚擲彈兵,宛如魔神一樣。

    他們正是這場屠殺的製造者

    而叛軍,已經徹底崩潰。

    僅餘不過兩千殘兵,向外逃竄。

    可惜,如今已經不是延和年間了。

    長安城,早已經被大漢丞相經營的猶如鐵桶一般。

    各街巷閭里,皆有民兵

    各主要交通要道,都設置了可用於屯兵的軍營。

    而早在數日前,就已經有着大量鷹揚軍的軍隊,僞裝成商人、平民,分散進入了長安城。

    除了守衛丞相府和未央宮的軍隊外,其他人全部去了各主要閭巷和渭河兩岸的主要商業區、居民區。

    再想和延和末年的兵變一樣,遷延平民,造成大量百姓死傷,基本已經不可能。

    “自作孽啊”踩着軍靴,居延都尉匈河候趙旭,微微的搖了搖頭。

    他是當年那場兵變中壯烈犧牲的趙破奴唯一活下來的孫子。

    因此,被丞相親自帶到身邊教育,並在五年前出任居延都尉,實際主持對北匈奴的招撫與緊逼。

    “趙都尉,丞相有令鎮壓叛亂後,當以長安黎庶性命爲要,儘可能的招降叛軍,勿要造成太大損害”一個丞相府的文吏,拿着一封命令,來到趙旭面前。

    “知道了”趙旭接過命令,道“請轉告丞相,末將將嚴守丞相之令”

    此時,整個長安城,都已經被驚醒。

    數不清的百姓,從睡ng中爬起來,然後就看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數不清的亂兵,正在瘋狂逃竄。

    於是,所有人立刻都想起了十餘年前的那場劇變。

    無數人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而青壯男子們,則默默的拿起了家中藏好的兵器,隨時準備保護家人。

    沒有人會忘記當年那場兵變給百姓造成的傷害

    亂兵潰散後,在這座城市燒殺搶掠,連兩千石、列侯也難以自保。

    混亂持續了足足三天,才漸漸平息,數不清的百姓被殺,大量房屋被焚燬。

    事後統計,長安城居民,死於混亂、大火中的,至少有兩萬多人,數萬棟屋舍被毀,數不清的財產毀於一旦。

    難道今天,相似的兵亂又要來了

    就在百姓們都憂心忡忡的時候,閭巷中忽然一聲鼓響。

    大量全副武裝的士兵,便從閭巷內建設的府庫與旗亭之中走出來。

    一面戰旗,被人舉起。

    那是鷹揚旗

    百姓們看到鷹揚旗,又見到這些雄赳赳氣昂昂的子弟兵,終於放下心來。

    “快些去找些雞蛋來煮好”有老人趕緊叮囑起年輕人“待丞相大軍平定叛亂後,爾等隨我去犒賞王師”

    簞食壺漿嘛

    這些年來,長安百姓幾乎人人都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一面又一面鷹揚旗,從閭巷與市坊升起。

    越來越多的鷹揚軍部隊,從各個武庫、旗亭內走出來。

    叛軍那曾預料得到這個情況

    頓時就不知道該怎麼辦,被逼入了死角。

    沒有辦法,他們正面根本不敢與能釋放雷霆,投擲毀滅性爆炸物的鷹揚軍對抗。

    於是,只能向着長安城的城門方向逃竄,希望能在天亮前,跳出這座城市,然後或許能隱姓埋名,躲過一劫。

    可惜,這是他們註定也無法實現的美ng

    纔剛剛被趕到御道附近,還沒有來得及靠近武庫,迎面就看到了一整支漢軍,在前方列隊。

    飄揚的戰旗,表明了他們的身份京輔都尉所轄的中壘校尉。

    這支部隊直屬於京兆尹王吉。

    毋庸置疑,那位旬日前,據說奉命去了關東雒陽的京兆尹根本不曾離開。

    更可怕的是,從各條閭巷和街道中,數不清的鷹揚軍正從四面方逼近。

    叛軍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嘩啦啦

    無數人丟下手中的兵刃,跪了下去“降了降了”

    事實證明,在站着死還是跪着生的抉擇前,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跪着生。

    宗正官邸。

    劉賢看着自己準備好的金塊,手都在顫抖。

    他咬着牙齒,想要伸手拿起來,但事到臨頭,卻又沒有勇氣了。

    “聽說吞金而死,極爲痛苦”

    “腸胃都會爛掉的”

    他想起了太醫署的說法,更加猶豫起來。

    只是

    “吾乃宗室、執政,安得受刀筆吏之辱,死刀斧之恥”他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握住了擺在面前的金塊。

    他是九卿執政,而且還是宗室。

    哪怕是死,也必須體面,不能和匹夫一樣。

    於是,他閉起眼睛,就要將金塊吞下去。

    就在此時,大門卻被撞開,幾個強壯的軍人,一躍而進,將這位宗正,直接撲倒在地。

    他手中的金塊,摔了出去,在地板上打了好幾個滾。

    叮叮叮

    清脆的金屬聲,讓劉賢絕望的大叫起來。

    “吾乃執政大夫”

    “爾等安能辱我”

    “什麼執政大夫”穿着繡衣,提着長刀,解延年走到劉賢面前,然後蹲下身子“劉賢,經執政大夫集議,丞相授權,現在正式告知你,你因涉嫌亂天下,陰謀反對丞相、損害社稷利益,已被剝奪宗正卿之位,並追毀一切文字、爵位”

    “如今,你已是布衣白身,階下之囚”

    “解延年”劉賢看着解延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不也是”

    “嘿嘿”解延年笑了起來,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宗正衙門爲官,上上下下都熟悉無比。

    甚至被劉賢引爲知己。

    許多事情都不瞞他。

    “劉賢啊”解延年低下頭來“好叫足下知曉,在下除了是大漢宗正卿丞外”

    “還是錦衣衛左指揮使”

    “在下當年調入宗正官署,就是奉了丞相的命令,來監視爾等亂臣賊子,禍國蠹蟲的”

    可笑這些人,這些老頭、舊臣和權貴們,卻以爲丞相這些年迷失了,沒有了當年的殺心和決心。

    但他們哪裏知道,錦衣衛無處不在,無所不在。

    這長安城上上下下,沒有能瞞得過丞相的祕密。

    甚至

    就連關中巨賈、豪強、官吏們的事情,也沒有幾件能瞞得了那位丞相的。

    從前不管,不追究是因爲這些人還有用。

    現在

    他們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成爲了丞相的棋子。

    於是他們所有的一切,財富也好,訾產也罷,奴婢也好,都將成爲那位丞相更進一步的底蘊與燃料。

    想到這裏,解延年的眼簾就微微垂下去。

    這些年來,關中的權貴、巨賈,造了太多孽,做了太多壞事,積累了太多民怨。

    靠着這些,他們積攢了數不清的財富,建立起無數作坊,開採了數不清的礦山,培養了大批大批的熟練工匠。

    如今,丞相大軍之下,一切皆爲齏粉。

    他們的工匠、作坊、礦山與財富,皆是爲丞相做嫁衣。

    於是,大漢丞相,什麼髒事都沒有做,任何錯誤都沒有犯,就平白得到了數不清的礦山、作坊,大量的熟練工匠與堆積如山的財富。

    只要將這些人,這些過去十餘年,喫的滿嘴肥油的人明正典刑,那麼民間的積怨也好,社會的矛盾也罷,都要煙消雲散。

    “真是妙啊”解延年忍不住讚道“也不知當年周公,是否也是如此”

    這一手欲擒故縱,縱虎爲患,再引蛇出洞,一網打盡的手段,那位丞相用的得心應手,叫人目不暇接。

    偏偏,除了他這樣的親信和親歷者外,無人知道這一切。

    在世人眼中,今天的一切,只會是一羣利慾薰心的正客,爲了一己之私,亂天下、壞國事。

    而丞相清清白白。

    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一切皆是不得已爲之。

    更妙的是,隨後而來的審判和審查,會披露這些人,這些反對丞相的人的真面目。

    魚肉百姓,奴役士民,欺上瞞下,亂法亂國。

    真真是罄南山之竹其罪難書,倒江海之水其孽難償

    於是,被這些小人、賊臣與奸商亂黨視爲眼中釘,肉中刺不惜發動兵變的丞相是什麼人

    當然是在世的聖人,心懷天下,心念萬民的道德至善之人。

    天下之子,萬民之公僕。

    所以,舍丞相,其誰能王天下

    邏輯是如此簡單。

    於是,解延年嘆道“吾今日始知孟子之嘆”

    “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

    這句話,從前人們一直只記住他的第一層意思。

    但現在,解延年知道了他的第二層意思只要裝的足夠長,足夠真,足夠久。

    竊國大盜,也能是絕世忠臣,國家良心,天下希望

    “走吧”解延年毫不費力的提起劉賢的衣襟,將他向外拖“罪人劉賢,且隨我去見見新世界”

    他踢開門扉,帶着軍隊,拖着劉賢,穿過宗正卿的官邸迴廊,在無數人的視線和注目中,來到了門口。

    “賊子劉賢,已然就擒”他高高舉起劉賢的身體,就像提起一隻小雞。

    毛詩學派的傳人,此刻一點也不像一個儒生。

    反倒是像戰國時的豪俠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