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九十章 暗流(1)
    京兆尹於己衍是一個標準的漢家文官。

    他身材高大,幾近八尺,體型壯碩,精力充沛,就像一臺永不止歇的機器一樣日夜工作。

    憑着這超人的工作態度和踏實的工作能力。

    在二十餘年間,他從一個上郡的刀筆吏,累遷爲京兆尹。

    與往常一般,當夜幕降臨時,他才從一天繁重的公事之中解放出來。

    正準備帶些公文回家去批覆,順便看看剛剛蒙學的幼子。

    卻見一人,跌跌撞撞的從京兆尹衙門的外廳,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永公何事如此驚慌……”於己衍看過去,發現正是自己的副手,京兆丞方永。

    方永氣喘吁吁的跑到於己衍面前,喘着氣,說道:“我的明公啊,您怎麼還有心思這樣優哉遊哉?”

    “嗯?”於己衍滿臉疑問。

    這京兆尹治下的各縣,近月來除了天旱以外,並無什麼太大的問題。

    難道……

    下面有某個渣渣,搞出了民變?

    這也不對啊!

    若是出了民變,來找自己的就不是方永了,而是天子派來問責的使者!

    又或者,這長安城裏哪個貴戚子弟又活得不耐煩了?在市場上玩起了欺男霸女的愚蠢遊戲?

    但若是出了這個事情,也輪不到自己這個京兆尹插手。

    恐怕執金吾和廷尉的同僚們早就嗷嗷叫着衝了過去了。

    “您還不知道嗎?”方永嘆着氣道:“麻煩來啦!”

    “什麼麻煩?”於己衍不明所以。

    “下官剛剛聽說,天子今日下午在建章宮蓬萊閣中召見待詔秀才南陵人張毅……”

    “嗯?”於己衍老神在在的問道:“這待詔秀才授給了什麼職務?”

    “新豐令!”方永大聲道。

    “新豐令?”於己衍皺起了眉頭。

    作爲京兆尹,對於這些日子以來,在長安城裏攪動風雨的那個秀才,他早有耳聞了。

    據說此人簡在帝心,深得今上寵幸。

    八卦黨們傳說,丞相公孫賀的孫子,都因此人恐怕要回家去種田了,連太僕卿公孫敬聲,據說都因教子無方,而被丞相抽了個皮開肉綻。

    若傳說是真的,那麼此人不是應該留在天子身邊嗎?

    當個侍中什麼的,至不濟也得有個尚書郎的頭銜吧?

    他如何被授給了新豐縣縣令的官職?

    不應該啊!

    但……

    無所謂了!

    自己是京兆尹,是他的頂頭上司。

    此人再如何得寵,來了自己治下,也得乖乖的聽話。

    是龍得盤着,是虎得蹲着!

    甚至……

    於己衍覺得,這麼一個毛頭小子,恐怕連新豐縣轄內的事情都可能搞不定,得被搞一個焦頭爛額!

    新豐!

    這可是一個大縣,戶口上萬,人口幾近八萬餘,更因毗鄰長安,地方龍蛇混雜,各方勢力盤根錯節。

    別說是一個毛頭小夥子了,便是積年老吏去了新豐,恐怕也要抓瞎。

    天子將這麼一個毛頭小夥,丟去新豐。

    是想害他呢?還是想?

    於己衍一時間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更關乎到他對這個新豐令的態度。

    “我的明公啊!”方永見了於己衍的神色,急的話都講不清了:“人家是以侍中領新豐令!”

    “啊!”於己衍聞言,幾乎跳了起來!

    他終於明白了方永爲何如此慌張。

    以侍中領新豐令!!!!!

    這不是來了一個縣令,一個下屬。

    是來了一個祖宗!

    但偏偏於己衍連一句牢騷,一句怨懟也不敢說。

    因爲……

    這是天子的意思,身爲大臣,他除了服從,並不能有第二種選擇。

    “來人……”於己衍垂頭喪氣的召喚自己的家臣:“爲我準備車馬,我要去博望苑,面見太子太傅!”

    作爲太子系的臣子,他現在只能去博望苑請示大佬,這接下來該怎麼辦?

    反正,這種麻煩事情,就讓上面的大佬們去頭疼吧。

    ……………………………………

    建章宮中,前侍中馬何羅哭喪着臉,依依不捨的解下了自己頭上的貂蟬冠,卸下了天子欽賜的符節,然後將象徵着他地位的一把鑰匙放到了一個托盤上。

    上官桀立刻就一把拿過去,跟寶貝一樣的呵護在手中。

    漢家有兩件寶貝,最爲關鍵。

    第一,就是和氏璧雕琢而成的傳國玉璽。

    此寶由少府卿的尚符璽郎保管,天子需要用璽時就傳尚符璽郎呈璽,。

    第二就是高帝斬白蛇劍。

    從侍中之中選一人,負劍隨駕。

    一般來說,負劍者的地位高於其他侍中。

    而馬何羅交出的那把鑰匙,就是禁中存放斬蛇劍的房間鑰匙。

    拿了這個鑰匙,上官桀激動萬分。

    今天是他人生的一個新的轉折點。

    成爲負劍侍中,意味着他可以更好的接近天子。

    “馬尚書,在下告辭了……”當然,上官桀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此處,以免更加刺激馬何羅了。

    說着,就帶着隨從們,捧着馬何羅的貂蟬冠、符節與那把鑰匙,興高采烈的回去覆命。

    “豈有此理!”上官桀剛走,馬何羅就忍不住的咆哮起來:“氣煞我也!”

    從侍中到尚書僕射,名義上是升官了。

    但實際上……

    誰都知道,尚書僕射連侍中的一根毛也比不了!

    “兄長莫要生氣了……”馬何羅的弟弟馬通走到他身邊,輕聲道:“這些話若傳到陛下耳中,終歸有些不好……”

    “那個張子重,我絕不會放過他!”馬何羅卻是不管不顧,極爲暴虐的說道。

    “兄長放心,沒有人會放過他的……”馬通輕聲說道:“這人是個禍患,不僅僅是對吾等是這樣……”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門外的深深宮闕:“其他人恐怕也是這麼認爲的!”

    “說不定有人比吾等兄弟還要急呢!”馬通微笑着說道。

    這宮廷之中,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其實早已經波濤翻滾,暗流涌動。

    當今天子,一年比一年老。

    他的統治漸漸步入終點。

    朝野內外,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

    有人想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過渡,好等太子即位,自己得利。

    但也有人覺得,太子登基自己就要死。

    所以千方百計的給太子上眼藥。

    圍繞着建章宮,圍繞着天子的左右,這幾年來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旁人看不見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

    無數的勢力,好不容易纔在天子身邊形成了一個封鎖網。

    讓天子只能看到和聽到,他們想要天子看到和聽到的東西。

    怎麼可能讓一個南陵來的毛頭小子輕鬆的壞了他們的大計?

    馬通知道,這些人是一定會對那個張子重動手的。

    到時候,自己只需要稍稍推一下,這個毛頭小子就要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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