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九十八章 卑鄙與高尚
    一刻鐘後,張越與劉進一行,就在一個軍官的帶領下,步入了這森嚴的北軍大營。

    軍營佔地極廣,軍帳延綿四五里,其中遍設校場。

    哪怕烈日當空,各個校場之中,也依然有着軍官帶着士卒在操練各種基本的戰術。

    張越看了嘖嘖稱奇。

    在任何時代,一支軍隊的戰鬥力是直接與其訓練強度掛鉤的。

    至於冷兵器時代……

    訓練強度的高低,直接決定了戰爭勝負。

    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哪怕只有數千,也足可將數十萬烏合之衆,像攆兔子一樣攆的到處亂竄。

    就連劉進,也被眼前的場景深深震撼。

    他小聲的問着張越:“張侍中,北軍一直是這樣訓練的嗎?”

    張越聞言,搖搖頭道:“臣不知,不過,應該差不多吧……”

    “如此訓練,北軍士卒喫得消嗎?”劉進疑惑了起來。

    張越也奇怪,他很清楚,高強度的訓練,必須保證士兵的營養能跟上。

    一支天天喫着麥飯拌豆子的軍隊,肯定別想維持什麼強度太高的訓練。

    像是後世的明朝軍隊,能夠五日一操,一月一練的就已經是精銳了。

    大部分的明軍,甚至在上戰場前,壓根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專業訓練。

    於是,幾十萬人,被幾萬建州兵像攆兔子一樣攆的到處跑,一百多個倭寇,就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到南京城下。

    而眼前的這支大漢北軍,卻是強的可怕,強的嚇人!

    張越眼中所見的軍人,幾乎每一個人的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之上,身材健壯,孔武有力。

    大部分的軍人,都很年輕。

    年紀大約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這正是人類男性肉體的巔峯時刻。

    更可怕的是,在那一個個校場之中,士兵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注意力始終保持了高度集中。

    甚至鮮有人將視線投注到張越一行身上。

    這說明了,這支軍隊恐怕不止伙食待遇,超乎張越的想象。

    他們的軍紀和戰術紀律,也會顛覆他對冷兵器時代軍隊的想象。

    於是,張越向前走了兩步,走到那個帶他們進來的軍官身邊,拱手問道:“尊駕,不知北軍士卒日常所食的是什麼?”

    “當然是喫肉啊!”對方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張越,笑道:“侍中不會連此事也不知道吧?”

    “天漢年間,貳師將軍伐大宛,一次就喫掉了十萬頭牛的事情,天下皆知啊!”

    張越和劉進聽了,都是面面相覷!

    在這個尋常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的時代,北軍的士兵,居然有肉喫!?

    但他回溯的史書上的記載,卻似乎證明了,這個事情的真實性。

    史書上,霍去病曾經嫌棄皇帝派去勞軍的使者帶去的牛肉不夠新鮮,統統丟了……

    貳師將軍李廣利伐大宛時,當今天子命令少府,轉輸了牛十萬頭,供給軍需。

    李陵被匈奴單于率領八萬多大軍,重重圍困。

    結果他帶着不足五千人的步兵,在浚稽山上與匈奴主力周旋數日,射殺、射傷匈奴人至少一兩萬。

    甚至,要不是李陵的軍隊,把箭矢都射

    光了。

    恐怕匈奴人未必能喫的下他的軍隊。

    那麼問題來了,在浚稽山上被重重圍困的李陵部,喫的什麼?

    一般的食物恐怕難以補充連日的高強度作戰和突圍所需的體力。

    唯一可靠的答案,恐怕就是李陵部隨軍攜帶了大量牲畜。

    劉進聽了,震怖不已,他望着這連綿的北軍大營。

    僅僅是這籍田門的駐軍,恐怕少說也有萬人。

    他們每天得喫多少食物?要多少肉類才能滿足他們?

    他輕聲喃喃自語道:“國家耗資無算,養這麼多軍隊,划算嗎?”

    他的心裏面,甚至有着聲音在說:“若與匈奴言和,必可裁軍數十萬,節省軍費無數,用於民生!”

    張越耳朵比較尖,聽到了劉進的自語,他想了想,湊到劉進身邊,低聲道:“當然划算了!”

    “大漢軍隊,不僅僅是抵禦外侮,驅逐夷狄的利劍,也是護衛桑梓,救民於水火災厄之間的堅盾!”

    “元光中,河決於瓠子口,梁楚之間,數郡百姓哀嚎痛哭二十餘年,元封二年,天子從泰山封禪歸,過瓠子口,睹瓠子決口之慘烈,乃令大軍負柴薪竹木,自決口躍下!一萬餘隨駕禁軍軍士自將軍而至仕伍,皆奉詔而行,抱柴薪以堵決口,以三日之功,終將決口合攏,自是大河規復舊道,梁楚百姓轉危爲安!”

    “天子悲瓠子決口之慘,傷將士犧牲之烈,於是作《瓠子之歌》……”

    這是被明確記載於史書上的故事。

    作爲穿越者,張越翻遍史書,窮盡人類歷史。

    也只找到兩支軍隊,曾經用肉體去堵決口,用生命來拯救人民。

    一支是大漢禁軍,另外一支是兩千年後那支人民子弟兵。

    至於其他人……

    人民遭災了,沒有去趁火打劫,已經是王者之師。

    號稱人類希望,地球燈塔的米帝救災,都是坦克開路,架起機槍,防百姓如防仇寇。

    “又有元封四年,關東大旱,蝗蟲四起,流民兩百萬聚於函谷關外嗷嗷待哺,其中無戶籍者四十萬人,是北軍讓出了自己的軍營和駐地,將自己的衣物送給百姓,才讓百姓得以有安身之所……”張越看着劉進,道:“殿下現在還以爲不划算嗎?”

    當然,在事實上,元封四年那次的流民潮,甚至是瓠子決口,其實都與劉氏自己的政策關係很大。

    特別是瓠子決口,與其說是天災,倒不如說是人禍。

    但,這些事情,與漢軍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劉進聽完,再次愣住了。

    同樣的,他的老師們從來沒有與他說過這些事情。

    他們只會告訴自己‘武人粗鄙,不可近之……’,他們只會說‘武人跋扈,害國害民’。

    但現在,在張越嘴裏,他卻知道了。

    曾經有一批軍人,抱着柴薪從大河決口一躍而下,用肉體和生命將那條憤怒的大龍安撫了下來。

    曾經有軍人,將自己的營地、駐地騰出來,讓給無家可歸的百姓。

    與這些抱着薪柴,不顧生死,躍下狂暴的大河決口的軍人相比。

    與這些默默騰出了自己的營地,將營房讓給百姓居住的軍人相比。

    自己的老師們,似乎就顯得很……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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