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陵大俠朱安世!
整個關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他威風之時,門徒以千計,在地方上擁有堪比公卿一樣的地位。
就連長安城的列侯勳臣,也要對他以禮相待。
許多人紛紛結交他,將許多事情交託他去辦。
他一直都辦的很好。
所以,就連穀梁學派的儒生們也不說他的壞話。
可惜,他錯就錯在,朋友太多了,名聲太大了,做的事情也太多了。
終於犯了忌諱!
被當今天子親自下令,列爲欽犯。
一夜之間,他從光鮮亮麗的遊俠巨頭,淪爲了東躲西藏的老鼠。
老實說,張越現在最好的選擇,其實就是拿下此人。
然後將他送給官府。
只是……
張越知道,這個人掌握了太多太多別人的祕密了。
歷史上的巫蠱之禍的導火索,就是他!
張越現在可不想引爆巫蠱之禍,甚至,若有可能,最好不要發生。
所以,其實他剩下的選擇不多了。
要嘛殺了他,要嘛趕他走,當做沒見過,要嘛留下他。
三種選擇,各自不同。
殺之……
不是做不到。
事實上,隨着浸淫空間越久,張越的身體素質和爆發力都在緩慢增長。
區區十幾個遊俠而,驟然發難,全部撂倒沒有什麼難度。
更何況,如今,在甲亭還有着劉進派來的衛隊。
全是精銳,他們現在就駐紮在甲亭村口。
一聲令下,一刻鐘內就能趕到。
甲亭的父老百姓,也都是人人家中都有兵器,鼓譟之下馬上就能救援。
殺這十幾個遊俠,如宰豬狗。
但張越並不想這麼做。
遊俠兒這個羣體,有着極強的排外心理和報復情緒。
當初,郭解被從河內遷到茂陵,那位下令遷徙他的縣篆全家都被滅門。
朝堂派員去查訪此案,某個儒生在使者面前說了郭解壞話,就被割下舌頭,將腦袋掛到城門示衆——雖然這些郭解的小弟們的這些行爲,在最後都被證明是豬隊友,他們不但沒有救下郭解,反而加速了郭解的滅亡!
但這些事情都證明了,遊俠們是可以爲自己的大佬不惜性命的復仇的。
張越雖然不怕,他身居高位,出入都有保護,自己的武力值也不低。
但嫂嫂和柔娘呢?
所以這個選項被排除。
至於趕走朱安世?
看起來是不錯,典型的不粘鍋嘛。
但後果卻是……以朱安世現在的傷勢,他甚至走不出長水鄉就會被被捕。
然後,他就會報復,而踢爆公孫敬聲的那些醜事。
巫蠱之禍爆發。
丞相公孫賀父子下獄死。
太子據的高地前最後一座防禦塔轟然倒塌,冰封王座袒露在所有野心家的眼前。
到那個時候,事情就麻煩了。
張越顯然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事實上他只能在殺和留下之間做抉擇。
朱安世此刻也是惶恐不安,他趴在張越面前,強忍着身上的劇疼,汗如雨下。
但,張越卻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他在長安城,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過去數日,丞相的追捕越發的緊密,許多安全屋都被摧毀。
錯非有人故意放水,他早就被捕了。
能救他的,能活他的,只有眼前這個年輕人。
朱安世對此有着足夠清醒的認知。
他在過去,做了太多髒事,幫別人幹了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情。
那些大人物,不可能爲了他去頂着公孫賀的壓力救他。
也不會救他。
他們甚至希望他馬上去死。
只有他死了,那些大人物才能安心。
獨獨只有眼前這位,纔有能力和意願,可以出手救自己。
他是侍中,是天子的寵臣,由他向天子說話,陳情,天子才能聽得進去。
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而他又新近崛起,沒有根基,缺乏打手。
在朱安世想來,這位張侍中應該是會歡迎自己的投奔的。
可是……
現在,他又不敢確定了。
這位侍中官,似乎想的東西有些多,臉色也是陰晴不定。
但他不敢有任何異議,只能低頭頓首,以示臣服。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若這位侍中都不肯救自己,自己是必死的。
所以在來前,他做了兩種打算。
第一,這位張侍中願意出手,自然最好。
第二,不願出手相助,那就……
將自己的人頭交給他,讓他立功,然後,將自己準備好的那些材料,交給他。
讓他轉呈天子!
將那些過去的恩主們,統統拉下來陪葬。
尤其是公孫賀父子!
哼!
需要我的時候,稱兄道弟,等到不需要之時,棄之如敝履。
甚至還想拿勞資的命來換你那個寶貝孫子的命?
想的倒美,只是,沒有這麼輕鬆的事情!
卻是見到眼前的這個侍中官,沉吟半響,忽地說道:“朱公願來投吾,吾本當高興……”
“只是朱公得答應兩件事情……”
朱安世聞言,心臟都爲之一輕,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原來也是很怕死的。
自己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堅強。
他連忙頓首道:“小人若能得侍中收留,餘生願爲牛馬,別說兩件,就是兩百件小人也願意做!”
在他想來,天下烏鴉一般黑,這位侍中官無非也是想用自己來當黑手套,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但無所謂,對嗎?
給誰當狗不是當呢?
卻聽張越沉吟道:“這第一件事情,我希望朱公能夠浪子回頭,從此以後斷絕於遊俠的來往……朱公能做到嗎?”
朱安世楞了,李大郎等人也全都呆住了。
往日裏,其他所有貴族勳臣結交他們,爲的不就是讓他們去做髒事嗎?
怎麼可能有人勸他們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