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對宿遷的話還是抱着懷疑態度的, 畢竟一個人如果爲了求醫問過了所有的知名人士, 而知名人士也的確給了一個“藥方子”,這時候有個無名小卒跑過來說“不用那個藥,我這裏有神藥,一喫見效。”

    正常人都不會覺得這是真的吧。

    不過城主的涵養還是極好的,即便內心對此事的態度並不是十分信任, 卻還是做好了表面功夫,細細問了需要怎麼做,聽到需要調養一番好吃藥的話之後, 他也沒有表示什麼異議, 甚至爲需要就近治療的宿遷準備了一處舒適的住房。

    “多謝城主。”

    宿遷笑着道了謝,再去看面色根本沒有任何波動的元兒殿下, 他連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 從過來到現在, 一句話沒有說,連疑問的興趣都沒有, 只在城主說話的時候應了一聲。

    這種把宿遷全然無視的態度更讓他產生了一定的好奇,這位是對自己的病情已經不抱希望了嗎

    不管怎麼說,既然已經開頭,有些事情就可以繼續做下去了。

    宿遷在來到秋源城之前並沒有想很多, 無論是半妖妹妹晏千怎樣,她跟這位殿下的愛情怎樣, 他都不太想要插手, 按照劇情中看來, 如果他最後不插手的話,這兩位可能還能成就良緣,就是不能讓晏千獲得晉升,擺脫妖化的痛苦而已。

    他們本身的仇恨都集中在劇情之中,而那種單薄的仇恨,即便站在原主的視角來看,也不能夠說全然無錯。

    身爲蝶皇的純血之子,有着尊貴的血脈和身份,還有着在妖類之中也值得尊敬的地位,自身的法術天賦各方面都不弱,這樣的原主認爲自己對半妖妹妹的喜歡是一種恩寵,然後各方面對其橫加干涉,做法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而這種干涉最後起到反效果,如同反噬一樣害了自身,說是自食惡果可能有點兒過分,畢竟出發點是好的,但相對於在他的干涉之中死了的那些生命來說,則是上天自有報應。

    出於這一點考量,宿遷並沒有想要爲原主報仇之類的想法,他還不是那麼偏激的人,以爲佔據了原主的身份,就理所當然爲原主排除異己,剷除潛在敵人。

    好吧,不能做到這一點的原因更多是因爲被他穿越的好像都不算什麼好人。

    哪怕是上個世界的聖子,爲了獲得聖子的身份也沒少做一些暗地裏陷害人的勾當,就是最後救人的時候也還常常爲了自己的身份放棄一些可能獲救的人,並沒有表現出來的一片公心。

    都不是什麼純然的好人,自然也就失去了正義立場的理所當然。

    新的力量形態,新的社會關係,新的世界 太多的“新”等着他去發現研究,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一個小小的劇情上,圍着那麼幾個人打轉,也實在是太辜負一次穿越了。

    宿遷並不想要做那樣的蠢事,過來的原因不過是覺得這種病有些奇怪,想來看看,說不定又會有什麼其他力量,如同詛咒那樣的力量等待他的發現。

    而現在看來

    “你似乎並不相信我。”

    回去的路上,元兒和宿遷一道,四個使女擡着轎輦,坐在其上的元兒剛好和宿遷視線齊平,宿遷隨口說了一句,並沒有指望引來回答。

    連對自己的父親都沒有多少話說,這位元兒的沉默寡言恐怕也是出了名的。

    “你需要我相信嗎”元兒這麼問,聲音很輕,那是一種很好聽的聲音,像是玉石相擊,碰撞之中也帶着一絲清潤之聲。

    宿遷有些意外地側目看了一眼這位元兒殿下,他的表情還是很冷淡,目光甚至不曾看過來,只是保持着一個平時的角度,從側面看去,能夠看到那長而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樣爲他擋住了來自上方的陽光。

    投射下來的陰影讓他的眼窩顯得深邃,似乎有些不好言說的情感都凝聚其中。

    明明是個眼神很淡漠的人,卻能讓人莫名生出一股憐惜之意,恐怕也有那金色氣團的緣故吧。

    於宿遷的眼中看來,只覺得這位元兒殿下好像天生魅力點滿點,無論怎樣的冷淡,都無法擋住旁人對他up、up的好感度,沒有迴應的時候也就罷了,一旦有了迴應,簡直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擋都擋不住心跳的聲音。

    宿遷的精神力已經修煉了一段時間了,只是一個微微的震盪,就把自己從那種幾乎致幻的感覺之中喚醒過來,再看元兒殿下,還是瓷娃娃一樣,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無可挑剔的美少年,宛若自帶美顏一樣。

    再想想城主虎背熊腰的模樣,親生兒子這樣,虎父犬子吧,而且這犬還是加了美顏光圈的薩摩耶。

    “自然需要,如果你相信我,對治療更有認同,效果也會更好。”

    宿遷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兩分,“人的心理有的時候也是很重要的,人定勝天嘛。”

    “人定勝天 真的能夠勝天嗎”元兒的聲音很輕,喃喃着像是在自問。

    宿遷沒有再說,他從來不適合心理導師的職業,對於旁人,他並沒有多少包容。

    給他安排的房子離元兒殿下算是比較近的,一路行來,於岔路分開,使女領着他去看了那間房子。

    “如果大人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我就好了,我叫做箜禾,以後會伺候大人。”

    模樣乖巧的箜禾有着一張娃娃臉,說話的時候,勾起的脣角一邊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愈發顯得娃娃一樣的可愛。

    “好的,麻煩你了。”宿遷打量了一下房子,沒什麼問題,大約這裏本來就是準備好的客房,臨時安排了人進來也是東西齊備的。

    今天的時間還早,午飯後,他就找去了元兒殿下那裏,因爲知道他的身份是醫者,元兒身邊的使女對他的態度都是很恭敬的,捧茶奉水,不敢怠慢。

    望聞問切還是某個世界學過的,長時間不用,總有些生疏,宿遷的動作緩慢,每一個動作由他做來都如同優雅的代言,顯得那般好看,分散了旁人的視線,也沒有誰發現他的生疏之處。

    之前也有醫者給看過,便是現在,日常還喫着某些滋補身體的藥,宿遷一一查看過了,大體上也能夠知道到底是哪方面的問題。

    表相上來說就是天生的體弱,骨質上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特別脆弱,一點點力道都能夠導致骨折,得病以來,元兒殿下就從未站起過,因爲他的腿骨已經不能夠支撐自身的重量。

    而一般的增強骨質的藥物也有,在這個存有妖類的世界,某些妖類的血肉都能夠算是天才地寶級別的藥物,人類都能夠利用起來,若非妖類沒有內丹這種存在,恐怕還能夠弄出更爲利於人類的丹藥。

    在這一點上,妖類的進化程度總是稍稍遜色於人類的。

    發現某些藥物已經是使用了妖血的,宿遷對這種脆骨病就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絕對不是單純的脆骨那麼簡單。

    “這種藥是每天都要喫的嗎”宿遷拿出一種暗紅色的藥丸問。

    旁邊的使女代爲回答:“是的,殿下每天都要喫的。”

    否則,連翻身都能讓胳膊骨碎掉,對周圍伺候人的使女來說,也是一種極大的心理負擔。

    “你現在喫一顆,我再看看。”宿遷說着把藥丸交給了一旁的使女,讓她們負責喂藥。

    元兒微微皺眉,到底還是沒說什麼,張開嘴,讓使女把藥丸順利放入了他的口中,一口溫水用勺子喂到嘴邊,喉結一動,吞嚥之聲後,又是幾口溫水,方纔讓元兒舒緩了緊皺的眉頭。

    可以想見,這種藥丸的滋味兒並不好。

    宿遷沒有理會太多,手指切在脈上,一點點從脈搏的跳動分辨對方的狀況,精神力同時分出一道細絲,比頭髮絲還細,從指尖進入對方的血脈之中,嘗試着追蹤藥丸的效果。

    不能被精神力掃描,就只能夠用這種細緻入微的方法來查看,但還是有些困難,露出來的小臂上,能夠看到微微閃爍的金絲,同時引起反應的還有元兒殿下再次皺緊的眉頭,責問:“你在做什麼”

    “忍耐一下,我要看看藥丸的效果是否能夠被吸收。”感覺到精神絲上傳遞來的阻力,宿遷再次看向那些金絲,有了另外一種感受,這可能並不是源於詛咒,而是另外一種更爲特殊的毒。

    蝶妖面前,風與毒,不居人下。

    什麼樣的毒,能夠讓人的骨質變得易碎什麼樣的毒,能夠在身體的表面形成這種脈絡一般的金絲哪怕從未見過,但只要見到,就有一種感覺,這種毒,我是知道的。

    這就是來自於血脈的力量和天賦。

    宿遷從這種毒上感受到了一種熟悉,從未見過卻又熟悉,那麼,這毒,難道是蝶妖的毒

    如果是,那麼是哪個蝶妖特意來給這位秋源城的殿下下毒呢

    人類和妖類之間不說沒有矛盾,而是大部分矛盾當時就解決了,人類之間的修者對於妖類從來沒有趕盡殺絕的追擊,妖類對人類也從來沒有斬草除根的迫切,世界太大,無論是哪個物種都無法全佔,離得遠,矛盾自然就少。

    有什麼矛盾,當場就你死我活了,完全不必留待以後,何況,即便是蝶妖,用毒也是講究當場報仇的,不會用這種拖長了痛苦而不會致命的毒,原因呢

    默默收回手,這件事似乎越來越複雜了。宿遷看向鬆了一口氣縮回手的元兒殿下,是他結的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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