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世子爺風塵僕僕趕了一路,只怕路上吃了不少辛苦,就別在這門口站着了,還是回府再好好說話吧!”
儘管心裏千般萬般的酸澀不滿,餘氏表面上仍然是那個溫柔賢良、善解人意的好繼母。
見穆南王與紀連瑾相見激動的差不多了,便十分恰到好處的體貼笑勸。
穆南王果然十分高興,連連笑道:“對對,你母妃說得對,走,咱們快回府、回府!”
紀連瑾一笑:“好的,父王!”
對餘氏,卻沒有了以前的恭敬,只衝她笑着點了點頭便算招呼過了。
反正很快就要撕破臉,若非爲了王府的體面,他這會兒眼角都懶得斜她一下。
餘氏預備做出的滿臉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滿心打好了腹稿、準備在紀連瑾喚自己“母妃”的時候好說的一肚子話也用不上了。餘氏大感委屈,忍不住看了穆南王一眼。
穆南王如今滿心裏只有嫡長子,哪裏注意到她的眼神?即便注意到也未必會說什麼。
餘氏暗暗咬牙,攥緊了手裏的手絹:她不甘心!
“父王、父王!”八歲的紀連玥很明顯感覺到了母妃的難過,也有些不高興起來,掙脫了母妃的手,跑到穆南王身邊拉他的手。
餘氏能教出什麼好兒子來?先幾年紀連玥還小,她倒是不敢在他面前多說什麼,生怕他小孩子家不懂事萬一說漏了嘴可就麻煩了,只教他一定要討父王的歡心、要讓父王喜歡他、誇獎他。
這一二年,紀連玥大體也懂事了,且紀連瑾的身體越發的不行是個人都知道他肯定命不長久,餘氏也就漸漸放肆起來,跟紀連玥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
加上府中也有不少慣於見風使舵的奴才,雖然紀連玥還不是世子爺,但顯而易見將來肯定是的,對他少不了格外的奉承巴結要燒這個冷竈。
且紀連玥在穆南王面前奉行母妃教導的那一套,也頗爲討穆南王的喜歡。
這一來二去的,紀連玥的性子更加自負、唯我獨尊。
如今看到平日裏對自己極好的父王滿眼只有哥哥,對着哥哥笑得那麼開懷,紀連玥心裏那叫一個不爽。
再見母親難過,便再也忍不住了。
穆南王低頭看了他一眼笑應了一聲,順手牽着他,與紀連瑾一同進府。
正院廳上坐下,少不得又有內院的僕婦丫鬟們前來磕頭道喜,說了無數恭喜的話,鬧了足足有兩盞茶的功夫纔算完。
紀連玥看見人人眼中只有哥哥,好像自己不存在似的,做慣了焦點的他心裏越來越不爽、越來越覺得委屈。
“父王,哥哥的病真的已經好了嗎?”紀連玥忍不住問道。
穆南王哈哈開懷大笑,點點頭道:“那是自然,你哥哥吉人天相、福大命大,這病啊,已經完全好了!”
紀連玥極度不爽,他或許還不懂得什麼叫做“嫉妒”,此刻的他整顆心卻被嫉妒填滿,當即叫道:“這麼說他不會死啦?他以後是不是要跟我搶東西啦?我纔是福氣最大的,我——”
紀連玥一愣,仰着臉抿着脣倔強的看着穆南王,眼中溢滿淚水,隱隱的,還有怨恨。
“玥兒,你亂說什麼!你哥哥是大人了,怎麼會跟你搶玩具呢?小孩子家家不準亂說話!”
餘氏急忙替紀連玥圓場,又萬般慈愛的陪笑抱歉向紀連瑾笑道:“世子爺別跟他小孩子家一般見識,這孩子什麼都不懂,哪裏知曉什麼話犯忌諱不該說呢!”
紀連瑾淡淡一笑,“我自然不會和一個孩子計較!”
至於這孩子背後教他的人,那是必須要計較的。
穆南王的臉色依然陰沉得可怕,不悅看了餘氏一眼道:“他小孩子家不懂你也不懂嗎?你是怎麼教他的?”
餘氏忙垂頭施禮:“妾身知錯!”
紀連玥見自己不過問了一句話而已,平日裏那麼疼愛自己的父王居然就變了臉色那樣喝斥自己,眼看着自己要哭了他也沒有一聲安慰自己,反倒訓斥起了自己的母親。
紀連玥“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張嘴就要說什麼。
嚇得餘氏眼疾手快用力捂住了他的嘴,有些慌亂狼狽忙道:“王爺,妾身先帶玥兒下去,您和世子爺慢慢說話吧!”
說畢抱歉的衝紀連瑾笑了笑,拉着紀連玥走了。
穆南王嘆了口氣,溫言道:“童言無忌,你別跟他計較!”
因爲紀連瑾身體一向來不好,王府中最忌諱的就是“死”字,更別提把這個字跟紀連瑾聯繫在一起說了。
紀連玥那話,是真正觸到了穆南王的逆鱗而不自知。
“父王無需如此,我真的不會計較的!”紀連瑾笑道:“正好,父王,咱們去書房吧,我有好多話要跟父王說。”
穆南王欣慰一笑,點頭道:“嗯,去書房!父王也有好多話要問你。究竟是誰治好了你的病?你怎麼會跑到隨雲縣去了?自你離府之後,父王派了無數人出去尋找,哪裏想得到你去了那麼遠、還住到了鄉下農家裏,這還真是——你也是的,怎麼不早點來信呢?”
穆南王嘆了口氣,看着兒子的眼神格外疼惜憐憫,兒子的病雖然治好了,但是在鄉下農家住着肯定也吃了不少苦頭、受了不少委屈吧?看這膚色都變了不少……
紀連瑾哈哈一笑,笑道:“父王,我並沒有喫苦受罪,我住的那家——極好!”
父子二人這一進書房直到天黑都沒有出來,就連原本穆南王讓餘氏吩咐廚房好好做菜今晚喫一頓團圓宴也取消了。
晚飯是他們父子二人在書房自己喫的。
餘氏心裏沒來由有些不安起來,可穆南王的書房從來都不是她能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