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宣臉色一白，盧湛也不由皺了皺眉。
田氏勉強笑嘆道：“橫豎是要回去的不是嗎？遲一些早一些又有何分別？長公主派了他親自來接，我若不走，便是對長公主不敬。阿湛，放心，有長公主在，秦陸他——他也不壞，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們都不用爲我擔心。”
“至於懷宣，阿湛，小如，我把他託付給你們了。你們走的時候，將他安排妥當便可，最好，他還是不要進京了！”
說着這話時，田氏心如刀絞。
她一點也不想和這個兒子分開，可是又能奈何？懷宣還小，毫無自保的能力，他是良民，也不是奴才，難不成她要帶他進公主府當奴才嗎？那是絕不行的。
“不，娘！我要隨您一同進京！我要跟您在一起！不然，我不放心！”懷宣卻是倔強的說道。
自己的娘是個什麼性子他跟哥哥嫂子一樣清楚，娘回那什麼秦家去，指不定怎樣受欺負呢！
果然如喬小如所料，懷宣的態度十分堅決。
“懷宣，你聽話！”田氏頓時急了，苦言相勸。
無奈懷宣死活不聽。
田氏只好求助的眼巴巴看向喬小如，盼着喬小如能說服他。
喬小如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叫什麼事啊！
“娘，那個秦二管家——這些年他可娶了親？”喬小如問道。
懷宣、盧湛都是目光一凜，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田氏。
尤其是盧湛，那目光甚至可以算得有點凶神惡煞，似乎只要田氏說一聲“有”，他就要衝上去將那秦二管家給痛揍一頓。
當着兒子兒媳婦提這話，田氏有些尷尬，卻也知喬小如是一片好心，遂苦笑道：“秦家其實也是一家子贖身出去了的，唯有秦陸一人如今還入在長公主府奴籍之中。秦家在街坊中，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家，家中……如何能沒有女主人。況且，那時候都以爲我已經死了！”
喬小如三人心裏都不太好受，盧湛冷笑：“那就是娶了？既然如此，他還來找您做什麼？”
田氏心裏也是百般滋味，嘆道：“他說，娶了側室……我若回去，仍舊是，正室。”
盧湛三人倒是有些意外，對秦陸的印象略有改觀。
只是，心裏依然不是那麼好受就是了。
喬小如想了想，又道：“他娶側室，卻是怎麼個娶法？是因爲心裏仍然記着娘不願意再娶正室；還是因爲娘是爲了救小主子而死，他做出這副姿態，是爲了給長公主、給世人看？”
雖然結果一樣，但目的不同，區別可就大了。
田氏一怔，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苦笑道：“小如，你素來是個周全細緻的，這，這我也不知道呀……”
盧湛、懷宣相視一眼，乾着急也沒辦法。
自己的娘是個什麼性子的，別說盧湛了，小
小的懷宣也門兒清。喬小如問她這種高難度的問題，她哪裏能夠回答的出來？
田氏覺得有點難堪，不知該如何說起。
可若是往日也就罷了，她說不說也就那麼回事兒，喬小如又是八卦之心熊熊燃燒，還不至於非要挖掘婆婆的新聞。
可現在不一樣。稍有不慎判斷失誤，是要命的。
長公主府的人太可怕了。
光這四個雲以及兩位嬤嬤都能鬧騰出這麼一大堆事情來，如果不是盧湛立場夠堅定、不是喬小如也夠兇殘，只怕早不知被她們搓圓搓扁給折騰成什麼樣。
那秦陸，既然能夠做到長公主府的二管家——他原本還是駙馬的人呢，而駙馬早已死了這麼多年，他的地位卻依然屹立不倒，若說這是個笨蛋蠢人，喬小如和盧湛都不會信的。
田氏落到這樣的人手中，若他對她有幾分真心那還好，不然，真是怎麼死都不知道。
“娘，您說。事情不弄清楚，我不會讓您跟他回京，我那公主母親即便再怎麼不高興，我也顧不得了。”盧湛很怕，怕萬一田氏先走了，而他回去之後會聽到噩耗。
“你們啊——真是叫我說什麼好呢！”田氏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心酸的笑嘆了嘆，片刻緩緩說道：“秦家其實上下人等都極好，老夫人如今還在，那是個很慈祥和氣的老人。秦、秦陸有個弟弟，當年便脫了奴籍，在外頭開鋪子做些小生意，當年的時候，那鋪子似乎也是長公主府的生意，如今我便不知了。他還有個妹子，當年我還在京城的時候還沒出嫁呢，如今卻是不知怎麼樣了。秦家在京城中沒有別的親戚，家裏人口算是簡單的，一家子都很和氣。秦陸他——他人也極好……我想，我想……”
田氏又嘆了口氣，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
提起秦陸，她心裏既愧疚又酸澀，還有點淡淡的失落和惆悵，當年嫁給他之後，她過得——算是幸福的吧？他待自己雖不如阿湛待小如那般，可也是很好的……
如今他卻也娶了側室了啊。
想起他，不由得便想起盧孝明，那男人對自己也極好，他爲自己付出的真的太多了！
總而言之，是她對不起他。
唯一令她覺得稍有安慰的，是爲他生了懷宣這個兒子，好歹令他有後。
原本這一生，她是決定留在此爲他守度餘生，誰知卻又發生這許多變故，一出接一出，令她應接不暇！也令她無法拒絕。
一則有長公主之命，二則秦陸親自來接，三則，她到底有幾分惦記着京城中的那個兒子，四則，盧湛和喬小如進京，她也並不全然割捨的下——
這一分一分的矛盾和心思，令田氏糾結痛苦矛盾得恨不得把自己剖成八瓣。
眼中一紅，她不由掩面哽咽道：“過去的，都過去了！早都過去了！若可以，若可以，我寧願留在盧喬村，留在這兒，懷宣他爹也好歹算有個人相陪！我，我真不是個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