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那百年老參是何等的珍貴,可是小姐居然賞賜給了她!
“你是爲我受的無妄之災,原該如此的。”謝言晚微微一笑,在安撫下人這件事上,她一向知道分寸。
見妙書眼中的感激之情,謝言晚頓了頓,復又道:“我今日要出門看店鋪,你若是傷勢好轉,可同我一起去。”
聞言,妙書眼中霎時帶了幾分喜色,謝恩道:“是,奴婢遵命。”
小姐這話,就代表她是自己人了!
而謝言晚沒有問她人蔘的去處,更讓妙書感激。畢竟她也是有些心虛的,那人蔘太寶貴,她的弟弟年幼,母親又體弱,所以妙書沒有捨得喫人蔘,而是將它送回了家中。
若是謝言晚問起來,妙書倒是還要尷尬一番,好在自家小姐體諒,竟什麼都不問。
妙書心裏打定了主意要盡心盡力的服侍謝言晚,更慶幸當初的自己沒有一錯到底,跟着蕭念爲虎作倀。否則的話,哪裏有自己的今日?
今日天朗氣清,格外適合出門。謝言晚收拾打扮妥當,知道陸嬤嬤不喜出門,便帶了妙書出去了。
前些時日她就已經看上了一家着急轉讓出去的店鋪,帶着人談好了價格之後,又請了人將裏面重新收拾了一番。如今製作樂器的工匠也已經找齊全,至於店鋪內的下人們,陸嬤嬤也已經替她打點妥當。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而這個東風,便是吳宇生。
原本以爲這人只是一個鐵血將軍,不想他竟談得一手的古琴。謝言晚前些時日上街找鋪子的時候曾經偶遇到他,一番暢談之後,便以三首琴譜爲代價,換得吳宇生在自己開業的當天隱在幕後彈琴助陣。
只是吳宇生在綠營裏面忙着訓練新兵,還要再過十餘日纔有空閒,所以謝言晚便將店鋪的開張時間定在了五月初六。
而鋪子的名字則是鳳棲止親手所提,名叫百音閣。
妙書在來的路上便聽謝言晚同自己介紹那鋪子如何如何,可當真下了馬車,看到百音閣的招牌和門面之後,她還是有些驚呆了。
那三個字不同於尋常的鎏金燙字,竟是以顆顆渾圓珍珠碾碎成顆粒,復又粘連在牌匾上的。光那一塊牌匾,便將整條街的門面都比了下去。
見到謝言晚前來,正在收拾店面的下人頓時站成一排,齊聲行禮道:“給郡主請安。”
“嗯,免了。”謝言晚隨意點了點頭,見這裏面收拾的格外乾淨,不由得滿意的點頭道:“你們做的很好。”
這店面的內裏裝修則十分別致,兩側擺着層次不齊的櫃檯,分別羅列着不同的樂器,分門別類的擺放,不但顯得雜亂,反而更覺得清幽。
至於那些空出來的地方,便用大小不一的小盆兒種了花在裏面。臨櫃檯處還放了一隻鳥籠,一隻五彩斑斕的八哥兒站在籠子裏面,見到來人,竟口吐人言,叫道:“多謝客官賞光。”
妙書看的稀奇,見了那隻八哥鳥兒,更是指着它回眸笑道:“小姐,這鳥兒竟然會說人話!”
“對呀。”謝言晚笑眯眯的走到八哥鳥身邊,隨手抓了一把瓜子餵給它。
那八哥鳥吃了瓜子,更覺得精神抖擻,抖了抖翅膀,衝着謝言晚叫的更歡:“小妖精,小妖精!”
謝言晚的臉,登時便黑了。
妙書頓時忍俊不禁,可是想笑又不敢笑,便走到她身邊安撫道:“小姐,這鳥怕不是沒有被教好吧?”
然而那鳥卻格外通人性,只對着謝言晚叫這句話,看到妙書走過來,再次說了一句:“多謝客官賞光!”
謝言晚的臉越發黑了下去,咬牙切齒道:“老妖孽,等你回來,老孃讓你親眼看着,我是怎麼燉你的鳥兒的!”
這八哥兒鳥是鳳棲止教出來的,這三個字是從誰的口中教唆出來的,分明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這個老妖孽!
謝言晚憤憤,覺得自己跟鳥一般見識實在是太跌面子,索性便去查驗房間內其他的地方,可是偏偏只要她一走到那八哥兒鳥的身旁,就會看到那鳥撲楞着翅膀,叫的格外歡實:“小妖精!”
那鳥兒一雙綠豆似的眼睛裏還亮着閃閃的亮光,彷彿是在邀功一般。
謝言晚指了指那鳥,咬牙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然而那鳥卻以爲是她在鼓舞自己,再次雄赳赳的叫了一聲:“小妖精——”
sp; 謝言晚再也待不下去了。
等到她真的出了門,又覺得自己跟一隻鳥置氣顯得太小氣,一回眸見妙書有些怯怯的表情,頓時扶着額頭失笑道:“你家小姐這麼可怕麼?”
妙書頓時搖頭道:“不,小姐您不可怕。”就是方纔有點,暴躁。
嘖,一想到她家小姐憤憤出門的模樣,妙書又覺得有點可愛,像極了一隻炸毛的小貓兒。
只是這話她卻不敢說,見謝言晚神情轉好,便笑着問道:“小姐,咱們現在去哪裏呀?”
謝言晚看了一眼外面,見天色不早,又見妙書的臉色隱隱有些白,心知她受了傷怕是不太好受,便指着前面的酒樓笑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喫飯去吧。”
主僕二人迎面進了酒樓,立刻便有小二招呼着她們,高聲道:“二位姑娘裏面請。”
此時正是飯點,酒樓里人滿爲患,謝言晚問了雅座,便聽得那小二歉意道:“姑娘,咱這兒的雅座滿了,您二位做大堂吧?咱這兒店裏新來一個說書先生,講的故事格外吸引人,您在這兒喫着喝着,順帶還能聽一耳朵,您意下如何?”
見這小二格外熱情,且謝言晚也懶得再跑,便笑道:“也好。”
那小二聞言,麻利兒的去擦了一張角落裏的桌子,又給她們倒了茶。
謝言晚顧及着妙書的傷口,便撿着那些清淡的菜品要了幾道,見那小二去了,她纔回眸笑道:“平日裏沒有在大堂坐着喫飯吧?”
方纔那小二說話的時候,妙書幾次都皺眉想要開口,可是見謝言晚不說話,她也不敢言語,忍到現在怕是憋悶的很呢。
果不其然,她這話一出,妙書頓時蹙眉道:“小姐,您身份貴重,怎可與他們同坐呢?實在是不妥啊。”
放眼這京城之中,誰家的貴女行事作風也不是這般啊。
聽得這話,謝言晚微微一笑,也不解釋,只是道:“無妨。”
她知道妙書的觀念一時半會改不過來,不過沒關係,至少這丫頭有一個最大的優點,便是聽話,而且執行力強。
這就夠了。
至於其他的,謝言晚不着急,慢慢教着便是了。
不多時,小二便將飯菜上了個齊全,色香味俱全,謝言晚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格外有食慾,笑眯眯道:“坐下來一起喫吧。”
妙書推辭不過,便只敢捱了板凳邊坐了。
見狀,謝言晚頓時一記眼風掃了過去,妙書只得重新坐好。她心中戰戰兢兢,可是卻又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她知道,小姐這是擔心自己的傷口呢。
其實這樣一個不守規矩的主子,也很好。至少,拿她們當人看待。
妙書心裏念着,眼角不由自主的便多了幾分溼潤。
方吃了幾口菜,便見中間那方寸的臺上多了一個老者,留着花白鬍子,一臉精神抖擻的模樣。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那說書先生唸完這幾句詩,便將手中的驚堂木朝着那桌子上重重的一拍,便聽得偌大的店面裏便寂靜了下來,朝着他看去。
謝言晚隨意望了一眼,倒是覺得這裏喫飯的氛圍格外好,彎脣一笑,低聲道:“怎樣,這裏喫飯的感覺不錯吧?”
她發自內心笑起來的時候,格外的甜,就連妙書也呆了一呆,附和着點頭道:“是,很好。”
只是她心裏卻在想,小姐笑起來怎麼這麼好看呢!
“這古往今來,巾幗英雄有之,紅顏禍水亦有之。可以說,色字乃是刀,若好了能安邦,可心壞了便可禍國!今日,咱們不講古事,老子給你們講一段今朝的風流軼事,如何?”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男人們頓時來了興致,紛紛附和道:“好!講,老先生快講。”
謝言晚微微搖頭,先前被吊起來的興趣瞬間便散去了大半。
這人思維有問題,若是君王有道,難不成一個女人就能覆了他的國家?自己無能之輩,偏要將罪過怪到女人的身上,當真是男人的劣根性啊。
估摸着這老頭也是譁衆取寵,又要講那家的風流段子,來換取銀錢了。
謝言晚念及此,低低嗤了一聲,連喫飯的胃口也倒了一些,只是她看妙書沒怎麼敢喫,便故意放慢速度,等着她喫飽。
只是不想,這說書人再開口的話,卻讓謝言晚的神情徹底的寒涼了下去。
因爲他口中的那位風流軼事,講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謝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