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獨步江山 >第二百八十七章 禦敵(二)
    出了城主府,月色如華,纖塵不染。

    天地間靜謐安詳,恍若一切安好,讓人再也不願想起十里城外的血雨腥風,斷箭殘矢,皚皚白骨。

    騎馬到了城下,有馬繡相隨,因此守城的將士倒也不敢有所阻攔,劉希便徑直到了城頭之上。

    邊走,劉希邊與伴隨左右今夜當值的偏將問道,“到現在,已經出去擾敵幾次了?”

    問完這句話,好一會,劉希見沒人問答,不禁眉頭微皺,而身旁的馬繡猛然的一拍腦袋,用蜀話將劉希剛纔所問又是問了一遍。

    這時劉希才發現他也忘記了偏將是蜀人,對他的話未聽明白,並不是故意對他問而不答,剛升起的慍色隨之也散了去。

    很快,馬繡將偏將的作答用中原語道了出來,自馬繡安排下來後,每隔半個時辰便排一隊人馬出城,起初因爲夜襲之時,叛軍陣腳頗爲慌亂,隨着幾次下來,叛軍也摸清了擾敵的用意,遂也只是派出一營人馬,只做攔截,並不糾纏。

    聽着馬繡的話,立在城頭的劉希雙目盯着遠處黑暗中已經再度恢復平靜的敵軍大營,心裏不由多了幾分壓力。

    這侗格拉果然是有些手段。

    深吸了口氣,深夜的風比白日裏多了些許的微涼,吸入肺腑,恰好能平息劉希心中的沉悶。

    不作去想別的,劉希將城頭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許多累不成形的兵卒徑直的躺在地上就那番的睡着了。

    只是他們手中的兵器還緊緊的抓着。

    劉希絲毫不懷疑,只要有人大喊一聲叛軍來了,這些前一刻還閉眼睡覺的兵卒能立馬一躍而起,繼續堅守在城頭抵禦來敵。

    這一幕,與當初的陽曲城是何等的相像!

    如此景象讓劉希恍若回到了當初那種絕望的境地,只是在最後,他抗住了所有的絕望,從而絕境重生,大敗匈奴。

    所以這次他也可以再度擊敗強敵!

    想到這裏,劉希不免攥了攥拳頭,胸中燃出一團求勝的慾望之火。

    城下,城門正緩緩打開,一隊胄凱森然的甲士騎在馬上,繼續出城擾敵。

    “今朝,讓他們這番去做。”

    見得此景,劉希在馬繡耳邊交代了兩句,後者當即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忙喚了身邊的偏將做了一通吩咐。

    稍後,偏將有讓人到城下將馬繡的命令傳了下去。

    不多時,擾敵的甲士騎馬而去,只是多了幾匹無人騎的馬。

    至敵營還有一里路,叛軍便迎了上來,似乎雙方已經有了默契一般。

    不過這次擾敵的甲士卻沒有繼續往前,將無人騎的馬繮繩鬆了去,隨即火摺子點燃了馬尾巴上繫着浸過火油的棉布。

    然後又是狠狠的抽了馬匹一鞭子。

    “斯斯!”

    喫痛的馬發了瘋似得朝着叛軍營地而去。

    這也讓本是來迎戰的叛軍也嚇出了魂,下意識間,紛紛躲閃到一旁,要避開橫衝直撞因驚嚇亂跑的馬匹。

    “唉!”

    城頭上,馬繡一巴掌拍在了粗糙的磚石上,一臉的不甘心。

    只因那些馬雖說衝進了叛軍營地引起了一些騷亂,但還是被射殺了,未能將叛軍營地的帳篷給點燃。

    劉希心中亦是有些失落,但這只是小伎倆,本就是上部的檯面的手段,所以劉希即便心裏有期望,但也未指望全憑這幾匹馬便可燃燒了敵營。

    “什麼人!”

    夜色下,小武突然一聲低喝,隨即幽幽如水練清波的青鋼劍飛躍而出,清冷的劍氣有些刺人肌膚,驚得不遠處正在打盹的兵卒一個激靈,抓着刀劍就猛地站了起來。

    “阿彌陀佛。”

    佛號之下,兩道身影猶如被風吹來的落葉,輕飄飄的落在了城頭之上,立在了劉希等人的身前。

    卻是先前在城外的名繆與落塵。

    見是此二人,本是戒備的小武將提起的心鬆了下來,揮手將之間,青鋼劍被收入袖中。

    那些被驚醒的兵卒未察覺到名繆二人是突然間多出來的,伸頭望向城外,見敵軍並無動靜,遂有些不明所以的嘟囔了一聲,雙手摟着兵器,背靠着城牆,繼續打盹了起來。

    “當真是沒想到,充州城竟然有位得道大德。”

    說話間,落塵又是雙手合十,滿是虔誠的對着城內彎身,作爲一個修行者,對於破虛境界的高手,自然是無比的敬畏。

    纖細如蔥,恰似女孩兒家手指在琴身上輕輕的擦拭着,名繆眼中亦

    是敬仰之色,“短短數日,竟有緣見到兩位破虛高手,這蜀地也是臥虎藏龍之境。”

    前些日子的野樹林所遇的也是一位破虛高手。

    見到二人,劉希心思便轉動了起來,如今城外的高手他可是知道的,剛纔夜襲時,可是有十數位高手,所以見到名繆與落塵,劉希怎能不動點心思?

    將這保持觀戰中立態度的二人與他捆綁到一條船上,這樣危急時刻,若是多了兩名高手,對於守城來說,自是求之不得。

    思量了稍許,劉希快步上前,與名繆二人道,“先前忙於事情,倒是將子白兄和落塵大師給忘在了腦後,還請二位勿怪纔是。”

    “我本就是閒散人,不喜被人掛記,玉生兄這般講,名子白反而有幾分不適。”

    名繆輕聲道了這麼一句來,顯然,對於充州城一事,他還是抱着座上觀的態度。

    落塵雙手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戰局緊張,劉施主且不要爲貧僧費心,權當貧僧是一隻在充州城上空展翅的飛鳥便罷了。”

    落塵亦是這般置身事外的態度。

    劉希自然是聽出了二人話中的意思,當即明白唯有以滿城百姓性命爲謀,或許能讓他們改變主意。

    想到這裏,劉希遂話鋒一轉的道,“落塵大師,蜀國明帝愛民如子,今日卻遭逆臣賊子叛亂,充州城久攻不下,一旦城破,按照慣例,叛賊定是要縱容手下將士掠奪數日,到時候百姓便是要深受其害,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落塵大師你悲天憐民,難道要繼續眼睜睜的看着充州城破後無辜百姓慘遭殺害?”

    此言一出,落塵臉上瞬間滿是不忍之色,忙出聲道,“阿彌陀佛,落塵身爲出家人,自然是不忍看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這般沒了。”

    說着,落塵擡首望向劉希,“劉施主,貧僧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城外的兵卒也是有着性命,貧僧可不能與你一道守城殺敵,那可是要犯戒的。”

    一聽這話,劉希不禁眉頭飛挑,知曉落塵已經鬆了口,當即趁熱打鐵的道,“我又豈能不明白大師的苦衷,劉希自然不能令大師壞了自己的修行,劉希只是想求大師在城外高手來襲的時候能伸出正義之手,畢竟叛軍氣急敗壞之時,很有可能置規矩於不顧,派出高手來強行攻城,或許他們也有破虛的高手,到時候對充州城來說,必定是一場惡戰,所以劉希這才請大師看在充州城百姓的面上,到那時候一定要出手相助。”

    說罷,劉希彎身行了一禮。

    已經明白劉希意圖的馬繡忙隨着一道行禮,並順勢將名繆也一道拉了上,“馬今朝在此懇請子白兄和落塵大師出手相助。”

    “阿彌陀佛,若真是到了那地步,貧僧自然是不會坐視不理,名施主怕也是如此。”

    或許是想到了大戰的場面,落塵臉上滿是鄭重之色,點頭應允了劉希二人。

    名繆則是抱着琴,飄然下了城頭,披着夜色,朝着城裏而去。

    既然是留在充州城內,顯然,若真是到了劉希所說的那境遇,奉行仁義的名繆想來是不會置身充州城衆多百姓於不顧。

    “多謝子白兄。”

    劉希輕聲道了一句,黑夜深處,隱約一聲清脆琴音隨風傳來。

    “阿彌陀佛,貧僧也先行離去了。”

    落塵縱身一躍,跳下城頭,看着他離去的方向,應當是追着名繆去了。

    “玉生,你說這二人當真會出手相助麼?”

    看着兩人消失的方向,馬繡輕聲道了一句,語中還有着些許的疑惑。

    劉希伸手將晚風吹弄的鬢髮捋了捋,深嘆了口氣,“若是真到了他們出手的那地步,充州城可就離破城不遠了。”

    此言一出,馬繡心裏猶如重錘一擊,但卻無法反駁,若真是名繆二人出手,那定是叛軍派出高手強行攻城。

    雖說現在有一位破虛高手坐鎮,但誰敢保證拓跋敖沒有破虛的高手相助?

    察覺到馬繡臉色的變化,劉希拍了怕他的肩頭,“或許只是我們多慮了,放心,我會想辦法破敵。”

    說完這些,劉希三人仔仔細細的將城頭佈防檢查了一遭,待完事之後,東方的天際已經出現一抹魚肚白。

    亮光雖然微弱,但卻似一把利劍,撕裂了裹罩着天地的夜色。

    劉希略帶紅絲的雙眼緊緊的遠處侗格拉的營地,此刻,竟是升起了嫋嫋的炊煙,在這安靜的早晨,格外的引人注意。

    有炊煙,便是在生火做飯。

    生火做飯,那顯然是昨夜的擾敵對叛軍並未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對方纔能與往常一般,照舊的做飯。

    飯後,自然是要攻城。

    一場硬戰是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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