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我?”沐小七很不可思議。
一直以來,安知嫺是安家備受寵愛的女兒,驕縱任性的毛病也都是被慣出來。
所以,作爲安家被邊緣化的女兒,沐小七毫不隱瞞自己對安知嫺的羨慕。
但是現在,安知嫺告訴她,從小到大,安知嫺找她的茬,是因爲嫉妒她,是在開玩笑嗎?
“是不是很不可思議?”安知嫺淡淡的、帶着一絲諷刺的笑了笑:“從小到大,我有布娃娃你沒有、我有漂亮衣服你沒有、我有媽媽你沒有、我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你沒有,但是,我卻竟然會嫉妒你……呵呵,是不是很不可思議?”
她連說了兩個不可思議,說明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別人不會理解。
“但是你知道嗎?從小到大,你雖然不在安家,卻無時無刻不在影響安家,當然,還有你的媽媽。”安知嫺靠在冰棺,似乎有些冷,她吸了吸鼻子,卻沒有移開自己的身體,而是靜靜的說着自己當年的情緒:
“我媽天天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這一點做的好,讓我一定你更好,說你那一點表現很乖,讓我表現你更乖,因爲,她的女兒不能輸給沐婉雲的。”
“所以,我從出生開始,註定了,我不能你差。可是,我從出生開始,註定不你,那是,你是沐婉雲的女兒,而我,是倪嫣紅的。”
“爸爸雖然跟我媽媽在一起,但是卻經常會偷偷的一個人發呆,對着我們的時候,也常常心不在焉,每每這個時候,媽媽的脾氣會特別大。雖然我一向要什麼有什麼,但是我能感覺出來,我要什麼他給什麼,是因爲他不想我打擾他,不想我煩他。”
“爸爸有次喝醉了跟我說,他之所以把你趕出去,是因爲你長得太像你媽媽了,他每次看見你的臉都會心痛,怕自己會忍不住傷害你,才讓你遠離他的身邊……你知道嗎?爸爸曾經無數次,偷偷的跑到你們家的附近,偷偷的去看你,一邊看一邊流淚。”
“你以爲,憑你那個‘媽媽’的藥罐子身體,一個人能拖拉你們長大?爸爸在背後幫了你們多少,你根本不知道!”
“你看,你雖然沒有住在我家,但從小到大,你是一個甩不掉的陰影,時時刻刻的影響着我家,讓我們家的每一個人,沒有一個快樂的!可是你呢……”
“我曾經偷偷的看過你,你和沐流雲還有你媽媽住在那樣的破房子裏,還能笑得那麼開懷,你說,我怎麼可能不嫉妒你?!”
車裏很安靜,除了冰棺運行時的微微的嗡嗡聲,是安知嫺說話的聲音,甚至,她的話語還有一絲絲的回聲。
特別是最後的一句‘我怎麼可能不嫉妒你?’,在沐小七的耳來回的迴盪。
這些,她竟從不知道。
沐小七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自己一直以爲自己過得是最悽慘的,可是原來,安知嫺的生活竟也只是表面的光鮮。
再大一點,安知嫺每次看到她,都會趾高氣昂的找茬,神氣活現。
可現在,她的眼睛是那麼的哀傷,她失去了丈夫,丟掉了美好的生活,成了衆人口殺父的兇手,在監獄裏呆了六年,現在,她沒了母親……
明明這一切,不是沐小七造成的,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竟忍不住說了一句:“對不起。”
安知嫺怔怔的看着她,看了一會兒,她搖了搖頭:“對不起?呵呵,你還是那麼善良,這個時候還跟我說對不起?不,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了。其實,我今天把這些都說出來,忽然覺得很舒服,從來沒有過的舒服。沐小七,我不會再嫉妒你,我應該要過我想過的生活了!”
“你……有什麼打算?”沐小七問。
“我想把我媽的後事先辦了,然後帶着她回a市,畢竟落葉歸根吧。剛纔我媽說,你並不是安家的女兒,這件事我以前並不知道,我想這一點爸爸估計也不知道。但是,我想我媽不會平白無故的說這些話的,你最好還是去查清楚。不過,我想跟你說,沐小七,”安知嫺看着沐小七,認真的說:“你不欠安家的,你不用照顧我。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吧。”
她們兩個之間,那麼多的過往,從此不見面,還真的是讓雙方都舒適的最好的方式。
安知嫺說着不要再見面的同時,車,正好也停了。
有個保鏢過來把門打開,安知嫺站起身,幫保鏢一起扶着冰棺下了車,下車以後,她忽然轉頭,對沐小七說:
“沐小七,其實,我很高興你還活着。”
此刻的燈光照在安知嫺的臉,可以讓人清楚的看見她臉的每一個毛孔,也讓沐小七清楚的看到了她的真摯,還有她眼底的決絕。
沐小七知道,安知嫺是真的打算,以後再也不見了。
看着安知嫺轉身離開,似乎,帶走了所有的前塵往事,沐小七一時之間,心裏百味具雜。
忽然,車外有人伸了一隻手過來:“還不下車?”
夜景闌站在車外,路燈在他身暈了一個光圈,沐小七默默的將手搭在他的大手,被他帶到了車外。
剛一下車,她忽地一下,衝進了夜景闌的懷裏。
投懷送抱這個詞,似乎夜景闌在沐小七的身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以至於他的身體沒做好反應,被她衝的往後稍微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形。
“我們都還活着,”沐小七閉着眼睛將自己深深的埋進夜景闌的懷裏:“真好。”
夜景闌勾脣,抱緊了她。
路燈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這一刻,像是永遠。
然而,這個世界,有永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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