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的樹林內,十四忽然感覺到馬車比先前更爲狂野的奔跑起來,車外吶喊聲四起,夾着着馬匹受驚的嘶鳴聲。
十四渾身顫抖起來。
“十四!”宇文珏忽然喊她,像以前千萬次喊她一樣,沒有怒氣,只有擔憂。
然,不等十四迴應,馬車就忽快忽慢起來,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十四喊:“宇文珏!”
話音剛落,馬車被兩柄銀晃晃的大刀劈得四分五裂,一隊蒙面黑衣人出現在夜色中,與宇文珏對持。
十四知道,宇文睿終是不會讓宇文珏活着的,而她,就是陪葬。
火光照亮的大片的夜空,黑衣人手持長劍,劍尖直指宇文珏。昔日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富可敵國,當今皇帝最爲倚重,曾幫他平內亂,殺國丈,驅強敵,弒叔父的煜王————宇文珏。
今日,要他命的,就是他的親皇兄,宇文睿。
夜風中,領頭的人忽然高喊一聲:“殺無赦!”
黑衣人便團團的衝了上來。
宇文珏單手護着十四,手中的長劍揮舞的如同閃電一般。
十四隻覺得渾身都是血,別人的,宇文珏的,她自己的。連雙眼都被滾熱的鮮血迷濛着,滿目的蒼紅。
三月的夜晚,冷風如刀。
十四看着宇文珏被血染紅的側顏,她不明白……
然而,她再也問不出什麼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突兀的砍向自己,連同宇文珏護住她的手臂,接着,身子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到欲哭無淚,疼痛到無法呼吸。
原來,這就是死。
“長安!”
一聲慘痛的尖叫在一片刀劍聲中突兀而出,十四茫然的擡頭,是宇文珏。
“你叫我?”十四的聲音,沙啞如鋸。
“長安。”宇文珏看着她,眼裏的淚混着臉上的血滾滾而落。
那神情,是哀傷,是悔恨,是愛恨糾纏。
十四的手想去自己的脖子上抓點什麼,可什麼都沒有了,她漸漸無光的眸流出死灰般的失望,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宇文珏忽然在她的手中塞了一件東西。
她的指腹摩挲着,許久,她笑了:“是長安,長安……”
再也沒有人叫她長安了,宇文珏,爲什麼,最後一個叫她長安的人,是你。
十四看着他,模模糊糊的臉龐,她做不到了。
“長安,不要拒絕我。”
十四想,他們都會死。
“長安……我沒有殺無憂。”宇文珏緊緊的把她摁在自己的胸口:“你捨不得的,我都捨不得。”
十四聽着他的話,像是夢境一樣,她想多聽一些,她捨不得閉上自己的眼,她知道,如果閉上了,她會死。
可宇文珏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十四伸手,想握住他的手,可什麼都握不住,包括從他體內流出的鮮血,一滴也會留在她的掌心,就像他們兩個的生命。
宇文珏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死。
十四隻是想努力的活着,活着就好。
朦朧中,一道不輕不重的馬蹄聲緩緩而來,十四努力的睜開眼,火光中,她還能看到宇文珏看着她的眸。
掠過去,一道明黃的身影立在馬上。
十四努力的對着宇文珏的看着她的那雙眼睛笑了笑,閉上的眸,再也沒睜開過。
…………
“臭丫頭,別裝死了,趕快給老孃起來!”
粗魯的女子聲音未落,兜頭而下的冷水一下子潑在了縮在牆角的小女孩身上,刺骨的寒意將她沉迷在黑暗中的意識一下子剝開,一瓣瓣的,透着窒息的疼痛,冷水嗆在喉嚨裏,她急促的大力咳嗽了幾聲,像是要把整個肺都咳嗽了出來,然而,等到徹底清醒的時候,她身體上第一個感覺,就是痛。
林惜文只覺得身體像是被嚴重撕扯過一般,沒有一處不是痛的!最痛的還是心口那裏,不僅僅是痛還有堵!像是被刀割了一般,一鈍一鈍的痛!
該死!她現在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難道死人還能感受到痛?
一雙細嫩的小手撫上了林惜文的胸口,微弱的聲音輕輕的喊她:“姐姐,姐姐……”
姐姐……姐姐……
林風嗎?!
想到林風,林惜文噌的睜開眼,視線由模糊漸漸轉爲清晰,搖擺的昏黃燈燭,明明滅滅,各種重疊怪影,黑黒慘慘。
她虛弱的靠着黃土泥牆,渾身的感官都集在胸口那裏,痛的無法抑制。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