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檢查了宇文珏帶回來的東珠和白虎鼻翼骨,道:“這兩味藥沒有差。”
宇文睿看了宇文珏一眼,從靴中抽出一柄鋒利的匕首,漫不經心的捲起袖口,刀刃見血,一片白生生的肉就這樣乾脆利落的從身上片了下來,扔在托盤裏,嘴裏卻問:“姬漓怎麼沒有見來?”
宇文珏面無表情的從宇文睿的手中奪過匕首,也撩起袖子,只見寒光一閃,‘撕’的一聲,胳膊上便已經是血流如注。同時,說道:“景陽王的東珠不是那樣好拿的,他要給藥也可以,便是讓姬漓留下來換朝陽郡主。”
自顏玉說了要景陽王的東珠那時起,宇文睿就將朝陽困在了都城中。
姬漓是拿着朝陽的親筆信去的,朝陽也頑皮,她自己想留在大周,也願意做這個人情,可景陽王看來卻成了另外一種狀況。
顏玉得了藥引,也不管他們二人,自顧自的去熬藥了,若等林惜文的眼睛真看不見了,即便喝了藥,這眼睛也算是毀了。
還好,其他的藥草他早就備齊,藥爐邊,打開盛放東珠的錦盒欲將東珠捻成粉時,嗅到東珠上隱隱的帶着一點血腥味。
顏玉眉頭微蹙,仔細看了看裝東珠的盒子,瞧了兩聲,原來有暗格。抽開中間的夾板一看————
血淋淋的一片!
不用想,這是姬漓身上的。
顏玉睨了眼擱置在一旁的兩個托盤,又看了看這盒子裏的東西,索性,一股腦的全都倒入了藥爐,好不好,全都是造化!
藥,足足熬了兩個時辰。
林惜文見宇文珏和宇文睿再進來的時候,顏玉在他的身後,手裏端着一碗藥。那碗是罕見的血玉製成,藥中有股奇怪的芬芳,還有如血的顏色。
林惜文擡頭看宇文珏,他的臉色有些白,對着她笑道:“喝了,毒就解了。不爲任何人,只爲自己。”
林惜文接過顏玉遞來的藥,低頭看了看碗中的藥汁,慢慢的喝了下去。
不苦,一點也不。
本來,那龍肉只不過是解毒藥方中一味子無須有的藥,這世間,誰能說誰是真龍天子?!
顏玉原本的想法是入了藥,即便這毒不能全除,也會去個七七八八,剩下的,靠的便是功力了。
之所以那三塊肉全丟了……顏玉想的是,不能厚此薄彼。
其實顏玉這個人很單純,他心裏親宇文珏,大部分而言,是因爲心疼。沒有人能同他一樣……如此接近的感受子母蓮花毒。
也是造化,林惜文身上毒竟然解了。
毒素在一天天的往外排,臉上那一塊塊的爛肉,如同蛇蛻皮一般,一片片的剝落,裸.露出來的新肌,如同嬰兒般光滑細嫩。
無緣無故的,皇帝在野地裏住了小半個月,可這正主不挪位,誰也不敢覲言說回宮。
林惜文一天一天的好起來,宇文睿倒像是住在這野地裏住上了癮。
就在大家想着這到底什麼時候纔回宮時,太妃身邊的宮婢來了。
玉蘊跪在帳外哭喊道:“皇上,太妃要不行了!”
林惜文下意識的瞧了宇文睿一眼,他的目光微沉,脣角露出了一絲笑意,說了一句:“回宮吧。”
讓林惜文沒想到的是,這個太妃真的死了。
而且這個太妃看年紀也不過剛剛四十歲,身體也沒病沒痛的,怎麼就突然死了?
進了都城的時候,宇文睿緩緩的走下馬車,珣喜接過了那內監準備好的孝服,顫巍巍的遞了過來,他接住,碰在手裏。
全都城的百姓都在看,宇文睿去了發冠,繫上了白綾,祛了龍袍,穿上了麻衣。明黃色的靴子都換了潔白。
宇文珏亦然。
林惜文明白,這是在做給百姓看的,宇文睿要的便是自己對太妃盡孝,對自己的弟弟盡情的模樣。
換號了孝服,宇文珏轉身,他撫了撫林惜文的臉頰:“你坐馬車回宮,我……隨着我皇兄一路跪回去。”
他,還是配合宇文睿的。
林惜文反手握緊了他的,輕輕的說了一句:“我陪着你。”
宇文珏閉了閉眼睛,轉身,當宇文睿的膝蓋重重的磕在地上時,滿朝文武,全都城的百姓,都跪了下來。
林惜文沒有。
她站在宇文珏的身後。
十步一跪。
林惜文就這樣一步接着一步的跟着他走過去。
走一路,身邊跪一路,都城內鋪天蓋地的白讓人悲哀,讓人悽揚。
一直到宮門口的時候,宇文睿轉身對宇文珏說道:“珏……”
宇文珏擡頭看着他的皇兄,只是看着,一字未發。
  宇文睿只問了一句話:“你開心嗎?”
宇文珏無從回答。
當宇文睿踏入宮門時,他說了一句:“你回煜王府吧。”
林惜文身型一窒,她不明白這句話是對她說的還是對宇文珏說的,就在她躊躇的時候,宇文睿牽過了她的手。
宇文珏站在宮外,看着硃紅色的宮門慢慢的緊閉,看着那道雪白纖細的身影跟着宇文睿的身後,待宮門緩緩閉上的時候,她纔回頭……
上次,她爲了他穿着大紅的嫁衣走近了宮門!
他以爲自己沒有錯……可現在,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帶林惜文入宮時,林惜文說的那句話————
“都說侯門一入深似海,那入了這宮門豈不是深似馬裏亞納海溝?”
他怎麼忘了呢……
宇文睿問的對,殷泫漾……你開心嗎!
入宮之後,宇文睿扯了孝服,有人來問,該怎樣安置太妃的後事,要不要擬個封號什麼的,宇文睿輕飄飄的只說了一句話:“埋了就算。”
下面的人全都屏住的呼吸。
而這時,宇文睿卻慢慢的轉身,對林惜文道:“瞧,我給你報仇了。”
頓時,林惜文毛骨悚然。
半個月後,御書房。
“皇上,邊境來報,楊子厚舊部已經齊集,沿路北上了。”
“皇上,推恩令已經下達鳳來,鳳來地區租稅、錢穀、鹽鐵及收支,已隸屬司農,歸朝廷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