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人無過任評論,其次納諫以爲恩。最下自差偏自是,令人敢怒不敢言。
燕青與李逵再到劉太公莊上,太公接見,問道:“好漢,所事如何?”李逵道:“如今我那宋江,他自來教你認他,你和太婆並莊客都仔細認他。若還是時,只管實說,不要怕他,我自替你做主。”只見莊客報道:“有十數騎馬來到莊上了。”李逵道:“正是了。”側邊屯住了人馬,只教宋江、柴進入來。宋江、柴進徑到草廳上坐下。李逵提着板斧立在側邊,只等老兒叫聲是,李逵便要下手。那劉太公近前來拜了宋江。李逵問老兒道:“這個是奪你女兒的不是?”那老兒睜開尪羸眼,打起老精神,定睛看了道:“不是。”宋江對李逵道:“你卻如何?”李逵道:“你兩個先着眼瞅他,這老兒懼怕你,便不敢說是。”宋江道:“你叫滿莊人都來認我。”李逵隨即叫到衆莊客人等認時,齊聲叫道:“不是。”宋江道:“劉太公,我便是梁山泊宋江,這位兄弟,便是柴進。你的女兒都是喫假名託姓的騙將去了。你若打聽得出來,報上山寨,我與你做主。”宋江對李逵道:“這裏不和你說話,你回來寨裏,自有辯理。”宋江、柴進自與一行人馬先回大寨裏去。燕青道:“李大哥,怎地好?”李逵道:“只是我性緊上,錯做了事。既然輸了這顆頭,我自一刀割將下來,你把去獻與哥哥便了。”燕青道:“你沒來由尋死做甚麼?我教你一個法則,喚做負荊請罪。”李逵道:“怎地是負荊?”燕青道:“自把衣服脫了,將麻繩綁縛了,脊樑上揹着一把荊杖,拜伏在忠義堂前,告道:‘由哥哥打多少。’他自然不忍下手。這個喚做負荊請罪。”李逵道:“好卻好,只是有些惶恐,不如割了頭去幹淨。”燕青道:“山寨裏都是你兄弟,何人笑你?”李逵沒奈何,只得同燕青回寨來,負荊請罪。
燕青細問他來情,劉太公說道:“日平西時來,三更裏去了,不知所在,又不敢跟去。那爲頭的生的矮小,黑瘦麪皮,第二個夾壯身材,短鬚大眼。”二人問了備細,便叫:“太公放心,好歹要救女兒還你!我哥哥宋公明的將令,務要我兩個尋將來,不敢違誤。”便叫煮下乾肉,做下蒸餅,各把料袋裝了,拴在身邊,離了劉太公莊上,先去正北上尋,但見荒僻無人煙去處。走了一兩日,絕不見些消耗。卻去正東上,又尋了兩日,直到凌州高唐界內,
又無消息。李逵心焦面熱,卻回來望西邊尋去。又尋了兩日,絕無些動靜。
當晚兩個且向山邊一個古廟中供牀上宿歇,李逵那裏睡得着,爬起來坐地。只聽得廟外有人走的響,李逵跳將起來,開了廟門看時,只見一條漢子,提着把朴刀,轉過廟後山腳下上去,李逵在背後跟去。燕青聽得,拿了弩弓,提了杆棍,隨後跟來,叫道:“李大哥,不要趕,我自有道理。”是夜月色朦朧,燕青遞杆棒與了李逵,遠遠望見那漢低着頭只顧走。燕青趕近,搭上箭,弩弦穩放,叫聲:“如意子,不要誤我。”只一箭,正中那漢的右腿,撲地倒了。李逵趕上,劈衣領揪住,直拿到古廟中,喝問道:“你把劉太公的女兒搶的那裏去了?”那漢告道:“好漢,小人不知此事,不曾搶甚麼劉太公女兒。小人只是這裏剪徑,做些小買賣,那裏敢大弄,搶奪人家子女!”李逵把那漢捆做一塊,提起斧來喝道:“你若不實說,砍你做二十段。”那漢叫道:“且放小人起來商議。”燕青道:“漢子,我且與你拔了這箭。”放將起來問道:“劉太公女兒,端的是甚麼人搶了去?只是你這裏剪徑的,你豈可不知些風聲?”那漢道:“小人胡猜,未知真實。離此間西北上約有十五里有一座山,喚做牛頭山,山上舊有一個道院。近來新被兩個強人:一個姓王,名江,一個姓董,名海,這兩個都是綠林中草賊,先把道士道童都殺了,隨從只有五七個伴當,佔住了道院,專一下來打劫。但到處只稱是宋江,多敢是這兩個搶了去。”燕青道:“這話有些來歷,漢子,你休怕我!我便是梁山泊浪子燕青,他便是黑旋風李逵。我與你調理箭瘡,你便引我兩個到那裏去。”那人道:“小人願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