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水滸傳 >第163章 宋公明大戰獨鹿山 盧俊義兵陷青石峪(1)
    話說賀統軍,姓賀名重寶,是遼國中兀顏統軍部下副統軍之職,身長一丈,力敵萬人,善行妖法,使一口三尖兩刃刀,現今守住幽州,就行提督諸路軍馬。當時賀重寶奏郎主道:“奴婢這幽州地面,有個去處,喚做青石峪,只一條路入去,四面盡是高山,並無活路。臣撥十數騎人馬,引這夥蠻子,直入裏面,卻調軍馬外面圍住。教這廝前無出路,後無退步,必然餓死。”兀顏統軍道:“怎生便得這廝們來?”賀統軍道:“他打了俺三個大郡,氣滿志驕,必然想着幽州。俺這裏分兵去誘引他,他必然乘勢來趕,引入陷坑山內,走那裏去!”兀顏統軍道:“你的計策,怕不濟事,必還用俺大兵撲殺。且看你去如何。”

    當下賀統軍辭了國主,帶了盔甲刀馬,引了一行步從兵卒,回到幽州城內。將軍馬點起,分作三隊:一隊守住幽州,二隊望霸州、薊州進發。傳令已了,便驅遣兩隊軍馬出城。差兩個兄弟前去領兵,大兄弟賀拆去打霸州,小兄弟賀雲去打薊州,都不要贏他,只佯輸詐敗,引入幽州境界,自有計策。

    卻說宋江等守住霸州,有人來報:“遼兵侵犯薊州,恐有疏失,望調軍兵救護。”宋江道:“即然來打,必須迎敵,就此機會,去取幽州。”宋江留下些少軍馬,守定霸州,其餘大隊軍兵,拔寨都起。引軍前去薊州,會合盧俊義軍馬,約日進兵。

    且說番將賀拆引兵霸州來,宋江正調軍馬出來,卻好半路里接着。不曾斗的三合,賀拆引軍敗走,宋江不去追趕。卻說賀雲去打薊州,正迎着呼廷灼,不戰自退。

    宋江會合盧俊義一同上帳,商議攻取幽州之策。吳用、朱武便道:“幽州分兵兩路而來,此必是誘引之計,且未可行。”盧俊義道:“軍師錯矣!那廝連輸了數次,如何是誘敵之計?當取不取,過後難取,不就這裏去取幽州,更待何時?”宋江道:“這廝勢窮力盡,有何良策可施?正好乘此機會。”遂不從吳用、朱武之言,引兵往幽州便進。將兩處軍馬,分作大小三路起行。只見前軍報來說:“遼兵在前攔住。”宋江到軍前看時,山坡後轉出一彪皁旗來。宋江便教前軍擺開人馬,只見那番軍番將,分作四路,向山坡前擺開。宋江、盧俊義與衆將看時,如黑雲踊出千百萬人馬相似,簇擁着一員番官,橫着三尖兩刃刀,立馬陣前。那番官怎生打扮,但見:

    頭戴明霜鑌鐵盔,身披曜日連環甲,足穿抹綠雲跟靴,腰繫龜背狻猊帶。襯着錦繡緋紅袍,執着鐵桿狼牙棒。手持三尖兩刃八環刀,坐下四蹄雙翼千里馬。

    前面行軍旗上寫的分明:“大遼副統軍賀重寶”。躍馬橫刀,出於陣前。宋江看了道:“遼國統軍,必是上將,誰敢出馬?”說猶未了,大刀關勝舞起青龍偃月刀,縱坐下赤兔馬,飛出陣來,也不打話,便與賀統軍相併。鬥到三十餘合,賀統軍氣力不加,撥過刀,望本陣便走。關勝驟馬追趕,賀統軍引了敗兵,奔轉山坡。宋江便調軍馬追趕。約有四五十里,聽的四下裏戰鼓齊響。宋江急叫回軍時,山坡左邊早撞過一彪番軍攔路。宋江急分兵迎敵時,右手下又早撞出一支遼兵。前面賀統軍勒兵回來夾攻。宋江兵馬,四下救應不迭,被番兵撞做兩段。

    卻說盧俊義引兵在後面廝殺時,不見了前面軍馬,急尋門路,要殺回來,只見脅窩裏又撞出番軍來廝並。遼兵喊殺連天,四下裏撞擊,左右被番軍圍住在垓心。盧俊義調撥衆將,左右衝突,前後卷殺,尋路出去,衆

    將揚威耀武,抖擻精神,正奔四下裏廝殺,忽見陰雲閉合,黑霧遮天,白晝如夜,不分東西南北。盧俊義心慌,急引一支軍馬,死命殺出。昏黑中,聽得前面鸞鈴聲響,縱馬引兵殺過去。至一山口,只聽得裏面人語馬嘶,領軍趕將入去,只見狂風大作,走石飛沙,對面不見。盧俊義殺到裏面,約莫二更前後,方纔風靜雲開,復見一天星斗。衆人打一看時,四面盡是高山,左右是懸崖峭壁,只見高山峻嶺,無路可登。隨行人馬,只見徐寧、索超、韓滔、彭玘、陳達、楊春、周通、李忠、鄒淵、鄒潤、楊林、白勝,大小十二個頭領,有五千軍馬。星光之下,待尋歸路,四下高山圍匝,不能得出。盧俊義道:“軍士廝殺了一日,神思睏倦,且就這裏權歇一宵,暫停戰馬,明日卻尋歸路。”

    再說宋江正廝殺間,只見黑雲四起,走石飛沙,軍士對面都不相見。隨軍內卻有公孫勝在馬上見了,知道此是妖法,急拔寶劍在手,就馬上作用,口中唸唸有詞,喝聲道:“疾!”把寶劍指點之處,只見陰雲四散,狂風頓息,遼軍不戰自退。宋江驅兵殺透重圍,退到一座高山,迎着本部軍馬。且把糧車頭尾相銜,權做寨柵。計點大小頭領,於內不見了盧俊義等一十三人,並五千餘軍馬。至天明,宋江便遣呼延灼、林沖、秦明、關勝各帶軍兵,四下裏去尋了一日,不知些消息回覆。宋江便取玄女課,焚香占卜已罷,說道:“大象不妨,只是陷在幽陰之處,急切難得出來。”宋江放心不下,遂遣解珍、解寶扮作獵戶,繞山來尋。又差時遷、石勇、段景住、曹正,四下裏去打聽消息。

    且說解珍、解寶披上虎皮袍,拖了鋼叉,只望深山裏行。看看天色向晚,兩個行到山中,四邊只一望,不見人煙,都是亂山迭嶂。解珍、解寶又行了幾個山頭。是夜月色朦朧,遠遠地望見山畔一點燈光。弟兄兩個道:“那裏有燈光之處,必是有人家。我兩個且尋去討些飯喫。”望着燈光處,曳開腳步奔將來。未得一里多路,來到一個去處,傍着樹林坡,有作三數間草屋,屋下破壁裏閃出燈光來。解珍、解寶推開扇門,燈光之下,見是個婆婆,年紀六旬之上。弟兄兩個,放下鋼叉,納頭便拜。那婆婆道:“我只道是俺孩兒來家,不想卻是客人到此。客人休拜。你是那裏獵戶?怎生到此?”解珍道:“小人原是山東人氏,舊日是獵戶人家。因來此間做些買賣,不想正撞着軍馬熱鬧,連連廝殺,以此消折了本錢,無甚生理。弟兄兩個,只得來山中尋討些野味養口。誰想不識路徑,迷蹤失跡,來到這裏,投宅上暫宿一宵。望老奶奶收留則個!”那婆婆道:“自古云:‘誰人頂着房子走哩!’我家兩個孩兒也是獵戶,敢如今便回來也!客人少坐,我安排些晚飯,與你兩個喫。”解珍、解寶謝道:“多感老奶奶!”那婆婆入裏面去了。弟兄兩個,卻坐在門前。不多時,只見門外兩個人,扛着一個獐子入來,口裏叫道:“娘,你在那裏?”只見那婆婆出來道:“孩兒,你們回了。且放下獐子,與這兩位客人廝見。”解珍、解寶慌忙下拜。那兩個答禮已罷,便問:“客人何處?因甚到此?”解珍、解寶便把卻纔的話再說一遍。那兩個道:“俺祖居在此。俺是劉二,兄弟劉三。父是劉一,不幸死了,止有母親。專靠打獵營生,在此三二十年了。此間路徑甚雜,俺們尚有不認的去處。你兩個是山東人氏,如何到此間討得衣飯喫?你休瞞我,你二位敢不是打獵戶麼?”解珍、解寶道:“既到這裏,如何藏的?實訴與兄長。”有詩爲證:

    峯巒重迭繞周遭,兵陷垓心不可逃。二解欲知貔虎路,故將蹤跡混漁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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