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厲笑得很陰沉:“她是康伯府的小姐,孃家都出事了,她沒有任何理由置身事外。今天,我會讓謹言把她送入牢裏,跟康伯府其他家眷一起,聽候發落。”
“可是,她已經是皇家的兒媳婦了,名字也刻上了玉碟,孃家的罪過還能讓她連坐嗎”秦長安是真心好奇。
到了這會兒,龍厲再無任何隱瞞,鉅細無遺地解釋:“如果她跟葉楓一樣,葉啓田貪污瀆職,但她卻因爲是靖王府的貴妾而逃過一劫,你以爲本王何必處心積慮費盡心思讓康伯府的陰謀成真這世上任何的罪都可以在老祖宗賜給康家的御賜寶劍下被抵掉,但是唯獨逼宮謀反,神仙都難救。歷朝歷代,不管謀反的人身家多麼了不得,這是皇家最無法容忍的,因此也是最不可能有任何轉圜餘地的死罪。”
秦長安點點頭,這一套理論的確通俗易懂,若她是天子,也絕不可能放虎歸山,一定要斬草除根的。
“我走之前就跟你說過,如果康如月沒有自以爲是地爲康伯府辦事,那麼,她還有一線生機,但她卻爲康伯府竊取了所謂的遺詔,那就由不得人了。”
她突然想到還有很多事要跟龍厲說,但自然不能在馬廄這種地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徑自往前走,風風火火。“走,我們回屋。”
龍厲任由她拉着自己往芙蓉園走,一路上遇到兩三個丫鬟,一副不敢看又偷偷摸摸想擡起眼的樣子,個個滿心困惑,不是說王爺冷落王妃只寵愛康側妃嗎怎麼王爺一回來,就跟王妃和好了不過,他們的王妃可真是彪悍啊,就這麼拉着王爺走,再看那個高貴冷豔的王爺,嘴角那一抹邪氣的笑容簡直讓人不敢直視,似乎看上去還挺樂在其中的嘛。
打開門,直接把人推了進去,秦長安轉身把門關上。
龍厲自動往後退了幾步,自然而然地往後仰倒,倒在柔軟牀褥上的那一瞬,他一手撐着下顎,那看向她的眼神,卻是充滿邪魅的風情。
秦長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卻又無可奈何地笑出來。“你這是做什麼”
“不是你火急火燎地要回房辦事嗎”某人說的理直氣壯,偏偏又露骨的可怕。
“誰說要辦事”她往牀上一坐,正色道。“這兩個半月裏發生了很多事,昨晚沒來得及跟你說。”
沒得到想象中的軟玉溫香,龍厲一臉失望。“說吧。”
“葉楓的事還沒完,皇帝利用了她,她曾經向進宮向皇帝求情,可是皇上終究沒有答應饒恕葉啓田。葉楓被大卿寺趕出來之後,在皇家玉碟上除了名,然後就消失匿跡了,我想,應該是皇上給她找了一個新去處,免得她胡言亂語,壞了皇帝的名聲。”
“你有證據嗎”
秦長安丟下一句:“你等着。”
她掀開紅色牀單,從牀板下拉開一個小抽屜,將一塊明黃色的絲帕找出來,遞給龍厲。
他打開帕子看了一眼,目光最終停留在手帕上的兩句詩句,那雙黑眸瞬間幽深下來,俊臉緊繃了下。
“你也認出來了吧。”她靜靜地說:“我在宮裏比照過了,這就是皇上的字跡,如假包換。也許你會說是有人刻意臨摹,但我不認爲葉楓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算計皇帝”
秦長安抿了抿脣,心中一跳,黑白分明的眼睛對着他,他的神色依舊散漫,彷彿渾然不在乎,但她反而有些難受。
兩人對視着,卻沒有人率先開口打破這份沉默。
她最終軟化了神色,主動趴在他的胸口,聽着他如常的心跳聲,穩健有力,並未加快,這一顆,她終究還是把安慰他的話,全都吞了下去。
她知道,一旦此事被戳破,是他們兄弟之間這輩子過不去的一道坎,被家人算計,她沒有品嚐過這種滋味,同樣的,她也不想看到他面臨這種事。
她會心疼他。
即便,他不曾流露出半點的難受。
“本王沒事。”龍厲摟住秦長安柔軟的身軀,嗅聞着她身上獨特的清雅香氣,喉嚨裏溢出一連串低沉的笑聲。“本王從來不會爲了這種小事傷心欲絕,葉楓的事只是一個開始,在本王幫他剷除康伯府這個專橫的外戚之後,本王得到皇兄多少信任的同時,就會得到他多少的疑心。”
“他還會對你用美人計嗎”
“美人計對本王沒用,但正因爲如此,下次的招數可就更復雜了。”他呵呵一笑:“這就是皇家人的本性,幾千年來,一貫如此,在我們兄弟身上,同樣沒有特例。”
秦長安知道這就是帝王之術,龍厲對於龍奕而言,是兄弟,也是臣子,既然是臣子,可以倚重,也可以剷除。
比起她的憤憤不平,龍厲顯然淡然超脫的過分了,他把玩着她耳畔的一縷髮絲,用低不可聞的嗓音說道。
“別擔心,他暫時還需要本王。”
“若是有朝一日,他把皇位坐穩了,除掉異己之後呢”她眉心緊蹙。
“你認爲本王是任人宰割的人嗎”他輕忽一笑,那張臉瞬間猶如春臨大地,顛倒衆生起來。
她默然不語,龍厲的確不是輕易被人宰割的對象,事實上,他一肚子壞水,心腸切開來肯定是黑的。
以前總覺得怎麼會有人這麼壞呢簡直就是壞到骨子裏了,彷彿生來就是惡魔,從來沒有一點惻隱之心,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玩物。
但此刻,秦長安卻只覺得萬分慶幸,慶幸他不是一個純良而只有愚忠的男人,慶幸他擅長洞察人心的黑暗面,才能讓他免於被人算計。
“若說以前,本王會樂此不疲地跟他們鬥下去,不計後果,但現在不行。本王有了真心要守護的人,只要有人打上你的主意,就算那個人是他,本王絕不會善罷甘休。”他緊緊地抓住她的肩膀,五指幾乎深深陷下去,唯獨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黑眸之中一抹幽暗和森冷轉瞬即逝。
她摟緊他的脖子,幽幽地問。“你指的是陸家的事嗎能爲陸家翻案就好,能不能重新回到陸青晚這個身份我無所謂,你沒必要因爲我而跟他起爭執。”
畢竟,曾經的一個小小官奴,卻成爲了堂堂親王妃,此事一旦見光,又會掀起一陣多大的風暴
“重要的不是你能不能恢復陸家幺女的身份,而是你想不想,如果你想,本王就一定會幫你達成心願。”他享受着此刻兩人的親暱,比起兩人在耳鬢廝磨時候的欲仙欲死、令人沉迷之外,這種可以暢所欲言、說盡肺腑之言,沒有任何隱瞞的感覺,對他而言,有着截然不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