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蔣思荷不出家廟一步,是否聽得到外面的風聲知道銀輝已死,皇帝在地牢裏因爲體力不支而摔了一跤,便再也沒有醒來的這些故事

    算了下,這已經是皇帝昏睡的第十日了。

    其實龍奕清醒過來,知道銀輝的所作所爲,必當龍顏大怒,畢竟他是天子,有他的尊嚴和驕傲,就算是普通男人,也會不齒銀輝這般無恥陰狠的手段。可他倒下,這麼久不再醒來,卻又不像是單純的怒急攻心,施蠱者已死,可惜龍奕體內的噬魂蠱蟲還活着,或許,昏睡跟清醒相比,對他的折磨要輕一些。

    至於銀輝想給她下的子蠱,則被白銀引到一個連殺一家七口的死囚犯身上,在銀輝自戕的第二天,死囚被發現死在牢中,七竅流血,死狀悽慘。

    “主子,白銀回來了。”翡翠笑着開門,卻被白銀異常肅然凝重的表情震懾住。

    白銀大步走到秦長安的面前,眼神一沉,正色道。“主子,我剛收到消息,皇上在一個時辰前醒了。”

    皇宮。

    文武百官跪在皇帝寢宮面前已有半個時辰,但是最終,皇帝還是隻願意單獨召見靖王。

    龍厲走入寬敞的內室,自家兄長的身影映入他的視線之內,龍奕只着白色裏衣,靠在牀頭,身姿有些斜,看得出來光是半坐着也已然消磨了他爲數不多的體力。

    龍奕昏睡了許久,久到太醫院的太醫們全都面露悲愴,戰戰兢兢,生怕皇帝的這條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沒了。

    聽到龍厲的腳步聲,他依舊低垂着眼,彷彿沒什麼精神,又像是若有所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皇帝醒來,並沒有馬上召見他,而是隔了一個時辰,龍厲當然明白,龍奕必須從身邊人那裏得知他昏睡度過的十天內,整個京城又有多大的變化。

    “老三”他頓了頓,曾幾何時,這個稱謂透露着兩人關係的無比親密,但如今,因爲許久沒開口的嗓子過分粗啞,聽來有些沉重。

    “我在。”龍厲一掀紅色常服,坐在他的牀畔椅子上,神色淡淡,眼神卻深沉莫測。

    “朕被下蠱,卻不會英年早逝,你是不是很失望”龍奕說到最後,甚至還笑了下,那笑聲跟他看人的眼神一樣,寒涼沒有溫度。

    言下之意,他早就知道龍厲有奪取皇位的心思。

    “皇兄,你趁我不在京城,暗中算計我的妻兒,這筆賬,我本打算跟你慢慢算的。銀輝對你下蠱,你可知第一個察覺的是何人正是長安,是那個你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女人,更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掌控在天子手裏的女人。這兩個月,你一直活得渾渾噩噩的,若是我趁着你身體虛弱,意識不強的時候,奪取你手裏的權力,不就成了另一個乘人之危的你了因此,我答應長安,放手讓她去對付銀輝,一切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唯獨我們沒料到,銀輝寧可在地牢裏自戕,也不願給你解蠱一事。”

    聞到此處,皇帝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他直覺想要手握成拳頭,無奈連這點力氣都沒有,整整睡了十天,一次也沒醒來,雖然看似挺過難關,但身體卻異常虛弱。“老三,你果然連隱忍都不願了麼”

    “皇兄,若是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成全我的夙願,我倒是無意要你的性命。再者,無論你是死還是活,銀輝在你體內種下的噬魂蠱,除非能找到經驗豐富的施蠱人,否則,這條蠱蟲會跟隨你直到墳墓。”龍厲這話真的夠狠,一語中的,戳中了皇帝的死穴。

    當然,若說龍厲還留一線,便是銀輝死前曾經說的,他無法再碰另一個女人,到老到死,必然孑然一身。

    銀輝做得很絕,便是要讓他用後半生的日子,哪怕花團錦簇,哪怕身邊鶯鶯燕燕,左擁右抱,最終還是連擁抱一個女人這麼微小的要求都無法完成。

    在他醒來之後,他想過最多的那個人,心中最覺得愧疚的那個人,便是他此生還想要擁抱的那人。

    “老三,你別忘了,這屋裏除了你我之外,還有別人。”皇帝冷淡地開口,眼神飄向不遠處候着的常輝公公。言下之意,龍厲這麼放肆地透露自己奪取皇位取而代之的野心,是太過心急,也太過草率了。

    原本只是因爲單純地站在屋子裏,若是皇帝有任何不適,他是留着端茶送水的,當然,還有一個作用,便是生怕靖王對虛弱的皇帝不利。不過他自認只是個閹人,若是靖王真打算對皇帝下手,他可以攔着,但至於攔不攔得住,那另當別論。他從靖王進屋的時候就一直存在,卻又連呼吸都故意放得很輕,甚至兄弟倆的對話都恨不能當作一個字都沒聽到,可惜,皇帝還是把注意力引到他的身上來了。

    這叫什麼

    這就叫人在家中做,鍋從天上來啊。

    他低垂着臉,心中苦澀至極,完全不敢看向這對兄弟倆的任何一人,如今局勢不明,他固然是皇帝面前的紅人,卻也完全不願得罪如日中天的靖王,畢竟,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他有着閹人的圓滑和勢利,畢竟,他已經不算是個完整的男人了,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多活兩年,多賺點銀錢,誰想做個短命的太監,這一世未免太苦命了吧。

    不過,常公公的擔心是多餘的,聽皇帝這麼說,龍厲完全不曾回頭,只是陰惻惻地牽動薄脣,慢條斯理地說出一句。“只要我想,常公公隨時都能變成一個死人。”

    常輝瑟縮了下,強忍住想要奪門而出的衝動,他雖然爲皇帝做事,或許是個小人,但他可從來不像那些史書記載的閹官般野心勃勃,左右朝政,真的,他一點也不想最後落在靖王手裏啊靖王那套刑求人的本事,可以說是登峯造極,他恨不能鑽入地縫,瞬間消失,他們天家的事,何必牽扯到他一個小太監呢

    “老三,你好毒。”皇帝的語氣冷得像冰。

    “二哥,你現在才知道啊”龍厲的眼神看似慵懶,實則犀利尖銳,他用一副輕描淡寫雲淡風輕的語氣詢問龍奕,彷彿皇帝問的多此一舉,實在多餘。

    龍奕的眼神驟然沉下,當然,這個弟弟曾經是他覺得最好用的一把利刃,每每都可以直直地刺入敵人心臟,幾乎沒有放虎歸山過,戰績輝煌。龍厲的心狠手辣,歹毒無情,不就是他欣賞的地方嗎

    而他,曾經利用這麼毒的龍厲,爲自己除掉了很多人。

    刀再好用,若是傷着使刀的人,那就得不償失了。

    而眼下,這把刀已經打算衝着他而來。

    沉默了一會兒,皇帝的指腹拂過錦被上的精美龍紋,心不在焉地說,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呵呵,老話說的好,無毒不丈夫,最毒婦人心。你跟你家那口子,倒是絕配。”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