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姑姑不再說什麼,心中頗爲欣慰。龍厲這個男人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從來就不是個好惹的傢伙,她甚至篤定這樣有殘缺性情的男人,只會把女人當成玩物,一輩子不懂情愛爲何物,可他運氣很好,遇到了秦長安,才彌補了內心的空洞。

    秦長安抿脣一笑,將幾個口味不同的月餅擺放在盤子裏,打算帶給孩子們品嚐一下。

    說起來,人生不同的年紀,遇到一件事的想法也是截然不同的。年少時候,龍厲逼迫她學做包子,讓她學會了如果沒有一定的能力,就別試圖給予承諾,於是,她再也不想下廚,只因那種內疚滋味,纔是對一個人的凌遲。如今,她反而願意爲男人洗手作羹湯,願意爲一個從來不愛過節的他做一些點心食物,雖然常常失敗,滋味也差強人意,可她卻沒了當年那種抗拒的心情,反而甘之若飴。

    “翡翠,把這些端到棲鳳宮去吧,小夕跟如意應該在做功課,這個時辰正好喫點點心墊墊肚子。”

    她話音未落,突然下腹一陣抽緊,還未邁出門檻的腳步一個踉蹌,險些癱軟在地。

    “娘娘”程笙姑姑臉色發白,急忙扶住秦長安,感受到她手心一陣冰涼,大驚失色。“可是開始陣痛了”

    “姑姑,別慌”秦長安咬了咬下脣,小臉瞬間刷白,縱然渾身冷汗,卻還是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亂了陣腳。“羊水還未破,沒關係恐怕要提前生了”

    “娘娘,我明白了,您先穩住,別說話了。”程笙姑姑馬上喊來了人,用御輦送秦長安回了棲鳳宮,當秦長安堅持自己走入內室的時候,一道細小血流順着大腿,淌了下來,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

    “產婆呢”程笙姑姑見狀,神色大變,一向溫柔的語氣也不免有些急促。

    “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翡翠焦急地回道,半個月前,皇上就已經請了兩個京城有名的產婆住在宮裏,畢竟太醫院的太醫都是男子,即便是專攻婦科的,他也不喜歡有男人觸碰自己的女人。

    “我沒事。”秦長安躺在牀上,淡淡一笑。“只是有點出血,無妨。”

    “娘娘,您痛不痛”翡翠的嗓音裏已有哭腔,一雙眼睛紅得像是兔子眼。

    “哪有女人生孩子不痛的這世上痛上個一天一夜才生的,大有人在”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翡翠聊着天,陣痛時不時地侵襲她,但她不想太快失去意識。

    程笙姑姑畢竟經驗老道,領來了兩個產婆,留了幾個手腳利落的宮女,做好各種準備,就在這時候,龍厲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臉色不善,俊邪的面龐緊繃着,給人一種緊張忐忑的威嚴感,朝着門口的程笙姑姑來了一句。“怎麼回事不是還有好幾天才臨盆嗎”

    “皇上,娘娘恐怕是提前生了,已經陣痛了半個時辰。”

    話音未落,就聽到內室裏傳出秦長安的一道喊聲,這輩子,他不是沒聽過更加悽慘可怖的哭叫聲,但他依舊可以雲淡風輕,置若罔聞,完全不會影響他的心情。

    唯獨這一聲,好似有人在他的心臟上狠狠插了一刀,再生生地挖出一塊肉來,她喊得疼痛,他聽得更痛。

    “朕進去看看。”來回踱步,還是無法安撫他的內心,龍厲終究還是推開了程笙姑姑,旁若無人地闖了進去。

    “皇上,您不能進去啊。”程笙姑姑跟在他後面小跑着,她的人生經歷過三個帝王,可就是沒聽說過後妃臨盆,皇帝非要闖進滿是血腥味的產房裏去一探究竟的這可是宮廷大大的禁忌啊。

    龍厲闖進去的時候,兩個產婆嚇了一跳,不知道該下跪行禮的好,還是繼續手頭上的工作,全都愣住了。

    “做你們的事。”他大手一揮,心情突然有些煩悶。

    “是。”

    秦長安只覺得自己好累,耳畔好似傳來龍厲的聲音,只是他的嗓音不再跟平日一般清滑,遊刃有餘,而是顯得有些僵硬,跟木頭石塊一般硬邦邦的。

    她費力地睜開眼,汗水從額頭滑落,一看果然他定定地站在牀畔,不由地一股火氣涌上心頭。

    “你出去”

    “朕在這裏,你會安心。”龍厲看到地上的血跡,應該是進屋之前就流血了,心裏悶悶的,他恍惚想起她生下龍羽的那個晚上,不曾流血,這樣的認知,令他更是頭皮發麻,比第一胎更加不安。

    更何況,這一胎到了後期,她越來越頻繁地露出疲態,肚子越來越大,顯得她四肢愈發纖細,彷彿是肚子裏的孩子汲取了她大部分的精力,一個不該有的想法,猛地擊中他的腦海,他一直擔心的事,絕對不能成真

    “你給我走”秦長安咬牙切齒地說,明明第一胎就說過,不准他進來看她待產,他卻一次比一次過分,簡直得寸進尺

    “不走。”他跟她槓上了,平日睡覺她常常喜歡側躺,當她躺平在牀上,這顆肚子竟然比他平日裏習以爲常的還要大上一個尺寸,縱然他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但心裏清楚,他有點慌了。

    下腹一陣痛楚絞來,她忍不住痛叫了一聲,那雙眼盈滿淚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別說趕人了。

    看着臉上毫無血色的女人,他想要把她摟在懷裏,可是知道她三令五申不讓他進內室,至多在外頭等着,他打破了她的底限,要不是秦長安痛的沒力氣,她早就追着自己打了。

    心疼宛若浪潮般一波波涌上心頭,他見她痛的死去活來,而自己的心何嘗不是宛若架在鐵絲上來回烤着一般煎熬

    半個時辰過去了,孩子還是沒有下來,但秦長安身上的綢緞裏衣早已溼透,不知是陣痛暫時過去了,還是她已經痛的麻木,他總算沒再聽到她的叫喊聲。

    “煮點東西來。”他的嗓音無比地低沉,話鋒一轉,側過臉看她。“想喫什麼”

    “什麼都不想喫。”秦長安無力地吐出一句。“我不想見到你。”

    “可朕想看你,看不到這裏面的情況,只會更痛苦更難熬。”他親自替她擦拭臉上的汗水,動作透露着小心翼翼和溫柔寵溺。

    她別過臉去,身體的確流失了很多體力,陣痛還未偃旗息鼓,她的確該趁着這會兒的功夫,逼自己喫點東西下去,否則,待會兒脫了力,那就更加糟糕了。有多少孕婦是因爲少了那麼點臨門一腳的力氣,而導致難產,不會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皇上,讓人做點糖水蛋吧。”其中一個產婆這麼說。

    龍厲給了程笙姑姑一個眼神,她馬上就出了門。

    棲鳳宮有自己的專屬小廚房,很快端來了一碗糖水蛋,紅糖水裏有兩個香噴噴的雞蛋,蛋黃包裹在蛋白下,隱約晃動着金色的光澤,看上去很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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