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事情他多半已經不記得了,只是模糊的記得樹導去過他們家幾次。
但每次他爸爸和樹導聊着聊着就吵了起來,吵了幾次後,樹導就再也沒有去過他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和樹導經常會見面,現在又在同一個劇組,但是樹導從來都沒在他面前提起過當年的事情,也沒有問過任何關於他爸爸的問題,好像他們從來就不認識一樣。
樹導對他很好,但他能感覺得到他對他的好,絕對不是因爲樹導和他爸爸相識的原因。
他覺得關於那個曝出王時媽媽醜聞的人,他爸一定知道什麼,不然當年樹導那段時間也不會總是去找他。
半夜,吳亂開車回了家。
夜裏十二點,二樓的書房還亮着燈。
吳亂站在門前仰着頭看着二樓亮燈的窗戶,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這麼多年了,其實他心裏也很煎熬吧?
進到家裏,吳亂直接走向了二樓的書房。
輕輕的敲了敲門,書房裏傳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門很快被打開,開門的人驚訝的看了站在門口的吳亂一眼,瞬間的高興之後,目光又黯淡了下來。
明明期待的很,卻還非要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這麼晚回來幹嘛?”
吳亂嚥了一口唾沫,這麼多年難以啓齒的話最終還是說口了口。
“爸,我想你了。”
聽到這話的吳見信身子更是突然僵在了那裏,滄桑的目光遲緩的看向面前這個如今已經高自己一頭的兒子,雖然神色依舊冰冷,但是心裏卻哽咽起來。
自吳亂上大學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叫他爸。
平時吵架的時候他都是老吳老吳的喊着,就算是兩人平心靜氣的說話,他也從來沒叫過一聲爸,更別提說想他之類的話。
雖然吳見信極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平常一樣,但是吳亂仍舊看到了他內心的涌動。
面前這個男人沒有了幾年前的冷峻和嚴肅,眉宇間多了一些滄桑。很長時間不見,吳亂髮現他的臉上,額頭上已經悄悄被歲月刻上了痕跡。
他的臉上之前也有皺紋,也許是他那時候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他,沒有看清楚原來那幾條歲月的痕跡,已經明顯到讓他覺得他馬上就是個老人的程度。
原來這些年,他一下子老了這麼多。
震驚之後,吳見信仍舊有些嫌棄的來了一句。
“這麼大人了,什麼想不想的。”
說完,開着門向屋內走去。
但是吳亂分明看到了他嘴角稍縱即逝的笑意。
吳亂笑笑,跟了上去。
“爸,我有件事兒想問您。”
“我就知道你沒事兒不會回來。”
吳亂撓頭笑笑,坐到吳見信書桌對面的椅子上,像小時候求他給他買一個玩具一樣,有些可憐巴巴。
“爸,這件事兒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希望您能毫無保留的告訴我。”
吳見信低着頭看書,連頭都沒擡起來,冷冷的扔了一句。
“趕緊說什麼事兒,問完趕緊走,我要休息了。”
“爸,三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爲什麼安歌阿姨會死在產房裏?”
看
書的這人這才擡起頭,但投來的目光明顯有些不悅。
“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件事兒了?”
“爸,其實安歌阿姨的兒子沒有死,他還活着。”
“你說什麼?”
吳見信問着,兩隻眼睛因爲不敢相信幾乎擠到了一起。他甚至懷疑坐在自己面前的並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這幾日嚴重睡眠不足後出現的幻覺。
吳亂堅定的繼續說,“我說他的兒子還活着。”
這一次吳見信直接站了起來,本來壓着書的手此猛然間一晃,竟有些慌張的差點把書碰到地上。
“怎麼可能,他在哪?”
吳亂卻搖了搖頭,“我現在不能告訴您,但是如果你告訴我當年的事情,我答應您,過段時間我一定帶他來見您。”
吳見信仍舊不信,“這不可能,醫生明明說他們母子死了。”
怎麼可能還活着?
他親眼見到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當時那個孩子的確死了,但是那個孩子並不是安歌阿姨的孩子,他被人掉了包帶走了。”
吳見信杵在那裏,目光恍然間變得有些呆滯,他仰着頭,在看向天花板,也在看向他很久沒有回憶過的遙遠過去。
三十年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他一直不願意去想。
因爲他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他們七人之間突然變得比陌生人還遙遠,每個人都開始爲了自己想要的不擇手段,不惜傷害彼此。
他一直以爲,他們七個可以一起完成他們的夢想,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還能坐在一起回首他們年輕時的往事。
可是一切似乎都是他想的太美好了,娛樂圈萬衆矚目和追捧的耀眼光芒之下,他們開始膨脹,開始忘了他們最初爲什麼要成立江北影視,更忘了,他們最初踏進這個圈子時的初衷。
所以反目是遲早的事情,只是他沒想到那場反目竟是以安歌的死來結束。
吳亂再次說,“爸,我真的很想知道這件事兒。”
吳見信苦笑一聲,收回呆滯的目光,聲音裏多了一份無奈。
“你知道了又能怎樣?難不成你還想把三十年前的事情翻出來?”
“爸,如果當年的事情安歌阿姨是冤枉的,那她就白白揹負了這麼多年的罵名。雖然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再去提起當年的事情,但是那件事的確存在着,如果我們不做些什麼,無論再過三十年,三百年,那件事依舊在安歌阿姨的身上蓋着,後人提起她來的時候,永遠會誤解她。”
吳見信說,“所以你現在知道娛樂圈是多麼黑暗的地方,人們看到的光芒萬丈,只是聚光燈找到的地方。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在後臺、在那些演員沒有化妝、沒有穿上漂亮的戲服之前是怎麼樣的一番景象。他們更看不到爲了能站到舞臺上享受觀衆的歡呼,那些演員在後臺是如何的勾心鬥角。他們不知道,站在舞臺上的那個人,是踩着多少人的頭走上來的。”
吳見信說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向吳亂的目光頓時變得柔和起來。
“你現在知道了吧?其實你三年前就知道了,可是你還是不甘心。”
吳亂點了一下頭,他對吳見信的這番話並不否認,沒什麼好否認的,娛樂圈本來就有這樣的地方。
但是娛樂圈也不全是這樣的地方,最起碼他所在的,就不是那樣的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