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溫良已經去喫飯了之後，司越這才脫下已經泥跡斑斑的長褲，露出了褲筒下血肉模糊的左小腿。
山體滑坡的時候儘管他已經第一時間發現，但是兩條腿的速度畢竟比不上峭壁下衝的速度，雖然他已經儘可能的躲避開了，但是泥流中帶下的岩石還是把司越的左小腿擦了個血肉模糊。
要是被那個小女人看到，一定又會咋咋呼呼的吧。
一想到溫良那有些心疼的眼神，司越就覺得好像有塊棉花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一樣。
還是不要讓她看到好了。
司越蹲下身來，洗完澡之後仔細的將小腿上的傷口清理好，換好了婆婆之前給他準備的她兒子的衣褲，這纔出了房間。
廚房裏的飯菜果然如婆婆所說，是最樸素的那種。不過讓司越有些意外的是，儘管只有小鹹菜白米飯，溫良依舊喫得很開心，而且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
“喫得慣？”司越也坐了下來，看着狼吞虎嚥的溫良問道。“我以爲你會很不願意喫這麼簡陋的飯菜。”
“爲什麼不願意喫？有的喫就很不錯了好吧？”溫良的小腮幫子塞得滿滿的，歪着頭看着司越有些含混不清的問道。
拿起桌上已經有不少缺口的舊搪瓷杯，溫良咕嘟咕嘟把杯裏的涼白開一口氣喝掉了一半兒，這才抹了抹嘴開口說道。
“我媽查出來生病之後，我爸很快就賣掉了家裏的房子卷着錢跑了，我媽每天在醫院花的所有錢都要指着我。”
屋外的風雨聲很大，屋裏有些昏暗的燈泡輕輕擺動着，這樣的氛圍大概很適合談話，溫良第一次把這些事情說給司越聽。
“那時候我最多每天打九份工，早上三點鐘就起來給人送牛奶送報紙，晚上九點還在後廚洗碗沒下班，掙到的每一塊錢都不容易，我一分也不捨得多花。”
“批發的最便宜的榨菜是三毛錢一包，白麪饅頭買的多，麪點鋪的老闆娘也肯給我四毛錢一個，每天喫兩個饅頭半包榨菜，只要不到一塊錢。”
溫良捧着飯碗有些出神。
“這點東西當然是喫不飽的，餓了的時候我就去打工的地方要點水喝，水是不要錢的，給自己灌個水飽，又能堅持一段時間。”
“我現在還記得餓着肚子幹活是什麼滋味，又怎麼會嫌棄東西不好喫？對於我來說，只要有東西喫就是最高興的事情了。”
溫良拿起筷子，不再繼續說下去，只默默的喫着飯，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原來……她那麼喜歡喫，是這個原因？
喫飯也好，喫甜品喫零食也好，每次見她喫東西都是一臉享受開心又驚喜的樣子，原以爲是因爲她單純的喜歡喫東西，沒想到居然是因爲這樣的緣故。
如果能早一點遇見她，她也不用過得這麼辛苦了吧。
“以後想喫什麼東西就直說，我還不至於在喫上虧着你。”司越瞥了溫良一眼說道。
面對着溫良的過往，他也
“這樣的話……往後不要再說了。”溫良扒乾淨了碗底的最後一粒剩飯。“等你找到你喜歡的合適的姑娘，這段契約就要宣告終止了，以後……以後這個詞，對於咱倆這種關係來說，太遙遠也太脆弱了。”
放下手中的碗筷，溫良站起身：“我去找婆婆問些東西，你喫完了就先去睡吧。”
說完，溫良就徑直離開了小廚房，留司越一人坐在桌邊。
“婆婆，您在嗎？”溫良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婆婆的房門。燈還沒有熄滅，婆婆應該還沒有休息吧。
果然如她所料，婆婆很快的就打開了門。“閨女，怎麼了？”
“那個……我想問問婆婆有沒有老薑和紅糖，我想煮一些紅糖姜水給我……給我丈夫。”
溫良臉都憋紅了，半天才把丈夫兩個字說出口。
“有，有，你等會兒，我拿給你。”婆婆看着溫良這副樣子，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打趣着她。“閨女你結婚沒多久吧？”
“確實沒多久……”溫良有些訕訕的卷着垂在胸前的碎髮點了點頭。
“這夫妻倆人過日子啊，有什麼事能互相想到對方纔是好事。你家那口子下午找到這兒跟我說想借宿，我讓他進來喝口熱水再折回去，他都拒絕了呢，說你一個人在車裏等着會害怕。”
婆婆把翻到的兩塊老薑和一小袋紅糖交到溫良的手裏，語重心長的開口道。
“閨女，你男人看着面冷，心善着哩，現在年輕人能做到這樣的可少得很了，要珍惜啊。”
“是……”溫良咬着脣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婆婆。”
“行啦，你去煮薑湯吧，竈裏的火頭還沒熄，小鍋子在架子上，你自己拿就行。”婆婆點了點頭，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熟練的將老薑切成細絲，小鍋子盛了半滿的水，把薑絲和紅糖倒進鍋子裏攪勻之後，溫良就把小鍋放在竈頭上煮着，自己則坐了下來，望着竈膛裏的餘火發起呆來。
不知道爲什麼，剛剛婆婆說的那些話一直迴盪在她的耳邊，想着想着，溫良竟有些猶豫起來。
她越來越有些分不清，司越到底是真的對她好，還是隻是爲了她腹中的孩子對她好。
自己……應該像婆婆說的那樣，好好珍惜他嗎？
哪怕這是一段註定沒有結果的故事，也應該用心的寫完整個篇章嗎？
想了許久也沒想出答案，竈頭上的紅糖姜水卻已經沸騰了半天了。
小心翼翼的尋了一個乾淨的大瓷碗，溫良慢慢的將鍋子裏的紅糖姜水倒了出來，捧起大碗就往她和司越的那個房間走去。
司越今天爲了她波折了兩趟，本來就那麼疲憊身上還有傷，要是不喝點薑湯去去寒的話很容易生病的吧。
剛捧着大碗走進屋，卻正好迎上了要出房間的司越。
“這麼長時間，你去哪了？”司越蹙了蹙眉，眼神卻落在了溫良手中的大碗上，輕輕的抽了抽鼻子。
“你去煮薑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