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的在手機上給金翎編短信。
“您忙，”方興規規矩矩的坐在馮一平對面，客客氣氣的說。
他看着對面那個雙後拿着手機，年輕得出奇的小夥子，不由得也有一絲恍惚。
非常謙虛的說，他自己無論如何，也算是一位成功人士，但是跟馮一平一比，那真是分分鐘被秒成渣。
十多年前，當自己在周圍人羨慕的目光中，春風得意的成爲惠普這樣知名的跨國公司中國區高管的時候，眼前的這位，應該還在小學裏，和一大幫統共也沒認識多少個字的孩子，坐在鄉下一間土磚瓦房四處漏風的教室裏，跟着一個民辦教師，一板一眼的朗讀課文吧。
七年前，當自己跳到IBM，頭銜也更高几級，接受越來越大的朋友圈道賀的時候，他那會還在高中，應該還沒有開始創業。
可是現在，當自己經過十多年的努力，跨越重重障礙，終於做到了蘋果中國區總經理，這樣一個跨國公司在中國最高級別的負責人時，這個小夥子，已經“嗖”的一聲，成爲了亞洲首富和華人首富，日常交往的人，都是跟自己的終極大boss一類的人物。
想想就覺得，這事真就跟開玩笑似的，但它偏偏就是真的。
十多年前，他和自己之間有多大的差距，十多年後的今天，自己和他之間，就有多大的差距。
不，確切的說，這個差距是愈發巨大。
自己的經歷，完全可以被其它和馮一平一樣的農家孩子完美的複製或者超越，但是馮一平目前以及將來會取得的成就，應該很難有人企及。
果真是江山輩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
“預想中的接見一事，已經確定，相關的準備工作可以馬上啓動，”馮一平把編好的短信給金翎發過去。
如他所說，這樣的情況，他們有預計，也有所準備，但是，在上面還沒有準話下來之前，也只能等着。
“你好方總，”他擡起頭來，看着對面的中年人，發現對方好像有些走神的樣子，“這麼急着找我，有什麼事？是因爲日程安排的問題嗎？”
他和方興，有過幾次工作上的接觸，每月也能收到蘋果中國公司一份大概的業績報告畢竟自己現在還是喬布斯的高級顧問，也算是蘋果的高管之一，也發揮了自己的影響力，協助過蘋果中國公司，處理過一些事情。
但他和方興的交往，也就僅此而已。
畢竟他只是個顧問。
顧問這個詞，他認爲重點在後面的問上，偶爾問問就好，你要是經常“顧”，干涉得太多，肯定就會讓有些人不愉快。
從他不多的接觸來看，這是一個有些傲氣，當然，也有理由傲氣的傢伙。
處事幹練，待人接物很西化，至於工作能力，應該是不錯的，畢竟先後在惠普、IBM、微軟、蘋果這些知名高科技公司任職高管，沒有幾把刷子，那還真做不到。
至於工作成績這事，好吧，這個，確實是一個綜合性的問題，但如果單從他最近一段時期的成績來看，客觀的說，確實一般。
當然，換了其它和他水平彷彿的人來做，多半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是。
“馮總，我想就最近中國區的業務，向你做個彙報，”方興說。
“不必了，過兩天美國總部的人就會來，你找他們更對口，”
“方總，我們也不是第一次接觸，有什麼事你就直說，”
這個節骨眼上，這麼急着找自己彙報工作，馮一平本能的覺得，這事沒有那麼單純。
“這個，”方興低了一下頭，好像是慚愧，又好像是不知從何說起。
“馮總，今年蘋果在國內推出了超過30款硬件，發佈了具有100多項新功能是MacOSX操作系統新版本，還引入了世界上第一個數字生活應用套件iLife，除了播放音樂，共享照片，還能幫助用戶實現……，”
“這個，我想說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中國區的整個表現，並不是太好，”猶猶豫豫，躲躲閃閃的，方興終於還是說出了主題。
“其它的不說，到這個月底，iPod的銷量會有多少臺？”馮一平問道。
作爲蘋果近年爆款的單品，iPod銷量的多寡，應該能夠很好的說明問題。
“到這個月底，應該會突破3萬臺，”方興有些扭捏，挺不乾脆的說除了一個數據。
“到這個月底，今年國內整個MP3的銷量大概是多少？”馮一平繼續問。
“大概會在260萬到270萬之間，”
“也就是隻佔一個多點，”馮一平認真的看了方興一眼。
難怪他今天會這麼不乾脆，這麼扭捏，這個成績，唉！
“iPod全球的銷量呢？”這些數據，馮一平並不是太清楚。
“據總部那邊的預計，繼2季度銷量大增，全球銷量突破100萬臺之後，三季度應該會翻番，達到200萬臺，”這一個個數據，方興是信手拈來，但是他這會卻一直不太好意思看馮一平的眼睛。
“也就是說，今年iPod在國內，最多也就只能銷售4萬多臺？”
“是，”方興點了點頭，“但是，我們很有信心，在明年讓銷量大幅增長，”
“好吧好吧，”唉，馮一平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剛搖了一下頭，馬上就止住了，他明白，本來挺傲氣的方興說出這樣對比懸虛的數字，自己肯定也感覺憋屈得很，還是要照顧下他的情緒。
他也總算是明白，老喬爲什麼不願意來國內。
要知道，iPod可是佔據了北美超過7成的MP3播放器市場，一直是供不應求的狀態。
國內一年4萬多臺的銷量，估計也就是美國3五天的事，換作他是喬布斯，怕也是對國內的市場提不起興趣。
“首先，我不可能通知喬布斯取消來華的行程，”馮一平明白了方興的顧慮。
“其次，你現在就應該要做好挨批的準備，這個批評，可能會讓你無地自同，你千萬不要心存僥倖，”
“最後，你不是有把握明年的銷量會有大幅提升嗎？把你的依據，以及將要採取的措施，一一闡述清楚，”
“好嗎？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建議，”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準備撥號。
“馮總，我們都知道喬布斯先生能聽進去你的建議，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
“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不說也罷，老實說，這樣的成績，我幫不上你，”馮一平打斷了他。
聽了那一串數字，他就明白了方興今天找上自己的主要目的，不外乎讓自己幫着在喬布斯面前說說好話，求求情。
換做是他，面對中國公司這樣的成績，也會火冒三丈。
“做最壞的打算，做最積極的準備，好吧，”馮一平撥通電話，“吳倩，幫我送送方總，”
方興有些不情願的站起來，“謝謝馮總您能抽出時間來見我，”走出辦公室，他透過窗戶看了裏面的馮一平一眼，稍微有些怨恨。
自己還有很多話沒說呢，就這麼幹脆的拒絕了自己。
如果喬布斯不來國內訪問，不對國內的市場有切身的瞭解，他們至少可以把報告做得很漂亮，充分強調中國公司的難處，反正從上到下，蘋果目前對中國市場都不太重視，因此也就談不上了解。
或者，如果是喬布斯明年來國內，成績至少會比今年好看，而且同期增長的幅度也會比較大。
但偏偏就在今年，你邀請喬布斯來國內訪問，讓整個中國公司，都面臨一到過不去的坎，這樣的情況下，讓你幫着說兩句好話還不行？
馮一平沒有覺察到方興的目光，他正給金翎打電話，“其它的事先放一放，陪我到學校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