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簪纓路 >第九百三十九章 起終(4K)
    第二日,一連晴好數個月的長安終於迎來了第一個陰天,雖然仍未下雨,但是久違的陰涼着實讓人愜意了不少,皇城門口的祭臺也已開始搭建,雖然有重兵把守,等閒人不得靠近,就是早起上朝的官員也只能繞過此地而行,但卻不妨礙城中百姓對祭臺的議論。

    此時這場議論的中心人物衛瑤卿正站在瑤光殿內,前方不遠處擺放的屏風已經撤去,牀蔓也掛了起來,孫公耷拉着臉坐在牀榻旁,皺眉盯着牀上的男人遲遲不語。

    蔣忠澤身上的祕密太多,有些能猜到,有些卻仍然需要他開口來證實,所以,所有人都需要他醒過來。

    孫公皺着眉頭回頭看向坐在殿內的幾個人,眼皮顫顫,張了張嘴,衛瑤卿清晰的看到他的口型似乎罵了一句粗話,又回過了頭去。

    她低頭略去了臉上的笑意。

    孫公心情不好,正在罵人呢吧!

    背對着衆人的孫公翻了個白眼,他心情好的了纔怪,就知道把他提前放出陰陽司沒有什麼好事,蔣忠澤中的毒可不一般,他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解不了,但這是一時半會兒能解得了的?對於這種未知的毒,需要提血配藥試毒,運氣好一次就試出來了,運氣不好就難說的緊。他之前試過幾回並沒有成功,這是一件極其耗費時間精力的事情,誰知道什麼時候配的出來?陛下一開口就是三天之內,這些外行人總是不懂喜歡胡亂扯期限,與其耗費時間精力三天之內配出解藥來,還不如想辦法走人的好。萬一這蔣忠澤運氣不好,三天之內還配不出來呢?

    孫公晃了晃手裏的符水,早動了別的心思。就知道這長安城呆不得,哪有外頭那樣自在?反正這蔣忠澤也死不了,大不了什麼時候配出來了,什麼時候讓人帶回來就好了。

    將符水晃勻之後,孫公拉着一張臉走到一旁,指使幾個候着的太醫署的新進太醫道:“去將他衣物去了,老夫要取血。”

    幾個年輕太醫當下便走了過來,七手八腳的扒去了蔣忠澤身上的衣袍,之後走到一旁,孫公瞟了一眼蔣忠澤穿的嚴嚴實實的褲子,道:“把褲子也脫了。”

    幾個太醫再次上前開始扒起了褲子,才拉了幾下,便聽身後孫公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看什麼看啊?”

    “你們做事。”回答他的是一道清晰悅耳的女聲,衛瑤卿擺了擺手,道,“我就看看,不妨礙你們的。”

    迴應的是孫公的一聲冷哼,轉而又對上了手裏動作截然而止的幾個年輕太醫:“愣什麼愣啊?快扒呀!”

    幾個年輕太醫聽的一哆嗦,忙幾下把手下的人身上的衣物扯了個精光,只覺得背後望着的兩雙眼睛着實叫人難以直視。

    不過那兩個人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相較於孫公的冷哼不悅,倒是衛天師還解釋了一句:“陛下命我在這裏看着,諸位就當我不存在好了。”一邊說着一邊目光灼灼的沒有離開牀上的蔣忠澤。

    這些陰陽司的人果真古怪的很,一個陰晴不定,一個視男女大防於無物,幾個太醫退到一旁心道。

    孫公手執烘烤過的藥罐取血,幾個太醫越看越入迷,不知不覺慢慢擠了過來,倒是衛瑤卿被擠到了一旁,不過她倒也未出聲,只是在孫公轉身離開之後,角落中的人突然出手抓起了躺在牀上的蔣忠澤的手。

    幾個年輕太醫被她嚇了一跳,忙問:“衛天師,怎麼了?”

    孫公出門時回頭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幾個護龍衛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跟在他的身後,顯然鑑於他多次“離京”的不安分舉動,安樂對於孫公“責任”二字並不信任,打算用武力強制將他留下來。

    衛瑤卿端詳了片刻蔣忠澤的手放了下來,而後又抓起了他另一隻手,看了片刻之後,纔再次放下來,在一行年輕太醫面面相覷的神情中出了大殿走了出去。

    陰陽司的人,一個兩個的,就連離開都是如此不吭一聲,莫名其妙。

    ……

    她出入宮殿並不需要向任何人稟報,出宮之後,也未去找狄方行,而是徑自去了裴園,也是巧,進去的時候裴宗之和張解正在喫飯,一旁刻着百勝樓印章的食盒就開着放在一旁,兩人雖然舉止算不上優雅,卻也食不言寢不語,安安靜靜的相對而坐。

    衛瑤卿便沒有進去,轉而在外等候了起來,站在天師道中,回園裏的嘈雜與時不時的叫好聲喧鬧聲也能清晰的聽到,甚至還能隔着牆上的畫洞看到裏面奔跑打馬球的少年少女。馬球被高高擊起,看客席上隨即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叫好聲。

    真是少年昂揚啊!衛瑤卿站在畫洞口看着奔跑喧鬧的少年少女莫名的生出了幾分羨慕,她不是想玩耍什麼的,只是覺得這個年紀就該做這樣的事情,而她總做着與自己年紀不符的事情。

    也不知看了多久,裴宗之的聲音自身後響了起來,帶着幾分不解和疑惑問她:“你也想玩這個?”

    衛瑤卿搖了搖頭,收回目光轉身,張解站在門中叫了一聲“衛姐姐”,裴宗之正看着她,沒有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他們在等她。

    衛瑤卿大步走了進去。

    打馬球什麼的就算了吧,還記得張家還未出事時她使了全力同同齡人一起打馬球時的情景,沒有幾個人喜歡這樣的玩伴吧!畢竟玩什麼都讓人單方面各種輸,誰還會喜歡與她玩耍?

    “我隨便看看!”衛瑤卿說着目光掠過石凳上排列整齊的一沓記事本坐了下來,那是昨日她帶過來的蔣忠澤的手札,這兩人倒也看的津津有味。

    裴宗之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彷彿無意一般瞟了眼回園的方向道:“今天那些人組了局打馬球,領頭的那個據說是陳家的小姐,就是那位文淵閣十儒之中的陳碩先生家的女兒。”

    衛瑤卿奇道:“陳碩的女兒?陳碩不是教導女兒知書達禮不碰這些野蠻事物的麼?陳碩的女兒打的很好麼?”

    如果說徐長山是文淵閣十儒中思想開拓的新進派的話,陳碩就是保守頑固派,倒不是說不讓女子讀書,而是更注重女子三從四德的教導,打馬球這種“有傷風化”的玩意兒是不允的。可事與願違,偏偏教導出了個“紅杏出牆”的女兒,在京城權貴圈子中丟盡了臉面。這是想通了?讓女兒出來了?

    “那個陳家小姐喜歡組局,卻十次也不見一兩次下場,而且那馬球打的……”裴宗之搖了搖頭,閉上眼睛,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實在太差了。”

    張解忍不住低頭輕笑。事實證明情商這種東西真的跟年齡沒有關係,不過裴先生的身份,大抵也不會在意得罪不得罪一個陳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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