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歲至隆冬,但見蒼松翠柏依舊青翠如故,而一層薄薄的雪花覆蓋其上,越發顯得翠綠奪目。而枯枝虯幹被冰霜凝結,就像夏日炎炎裏,冰窖裏的冰棒,讓人頓生清涼之感。
正值晌午,山中升起裊裊炊煙,與天邊的雲霧相接,極目遠眺,如天庭盛景,似有神仙下界。
“無量山被譽爲道家聖地果然名不虛傳。”寶華山山道上,一位黑衣女子一手牽着一匹駿馬,一手提着小竹籃,緩緩而來。
她走得極慢,時不時欣賞着道路旁的風景,發出一聲讚歎。
這黑衣女子自然就是趙玉,花妖狐在中途有事離開了,她便一個人來到了無量山。
沿着寶華山長長的山道而上,一個時辰後,便到了天虛派山門入口。大約是隆冬之際,上山燒香之人並不多,倒顯得山門冷清。
不過天虛派連綿相接的房屋宮殿依山而建,錯落有致。黃牆灰瓦掩映在蒼松翠柏間,更顯莊嚴肅穆。
趙玉不由望着連綿屋宇發了一會兒呆,心想:“重華讓我來無量山取一人性命,取一樣東西,這天虛派看着好生厲害,也不知我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
山門處的牌樓上寫着“無量天虛”四個字,尤其常年受風霜雨雪,字跡稍顯褪色。打磨光滑的石階由山門處開始一路蜿蜒到天虛派的正殿玉真殿。
趙玉將馬拴在旁邊的樹林中,提着竹籃拾階而上。一路上隱隱約約聽見水流嘩嘩之聲,轉過一個彎,視線陡然開闊,只見懸崖深谷,高陵險峻,觀之令人生畏。懸崖峭壁上一道道雪白的溪流傾斜而下,淡淡的水霧縈繞在樹林之間,宛若仙境。
趙玉不由嘆道:“所謂天上人間大抵如此了。”
她的嘆息聲剛落,忽覺身旁一陣疾風掠過,籃子裏的冥幣霎時飛了出來。趙玉擡頭,一個人影以極快的速度飄過,消失在轉角的樹林中。
趙玉看着地上的冥幣,不由大怒,心想這是哪個走路不長眼的,別讓本姑娘碰上,否則一定好好教訓教訓。
彎腰拾好冥幣,趙玉縱身追了上去。
趙玉輕功不好,但也沒追多久就追上了那個人影。
只見那人同樣一身黑衣,懷裏抱着一把古琴,站在玉真殿前,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而那黑衣人的對面是十幾名天虛派的弟子,正執劍與他對峙着。
爲避免麻煩,趙玉趕緊找了一處隱祕之處,盯着衆人。
“我再說一遍,叫你們掌門出來見我。”那黑衣人厲聲道,但聲音清脆悠揚,竟是女子的聲音。
天虛派中一位稍稍年長的弟子向前一步,朗聲道:“閣下是何人,爲何闖我天虛?”
那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煩,眸光一厲,手指放在古琴上一抹,隨即一挑,只聽得錚的一聲,衆人只覺如一塊巨石砸在心上,瞬間喘不過氣來,趕緊
運起內力壓制。
“好強的內力。”趙玉也連忙運轉“陰冥毒功”抗擊這聲琴音,心裏讚道。
那女子朗聲道:“玉湖子,你若再不出來見我,我就殺光你的徒子徒孫。”她的話藉着內力遙遙傳了出去,迴盪在屋宇樹林之間。
“你好大的膽子,我師父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其中一個青年弟子拔劍指着她道。
那女子面若寒霜,看也不曾看他一眼。那青年弟子以爲嚇到了她,心中得意,正想再說話,一聲琴音再次傳了過來,嗡的一聲,他便如斷了線的風箏飛了出去。
這時一個人影自玉真殿後掠出,接住了他,緩緩落下。
那是一位一身藍色道袍,身材微胖的中年道士,他一手挎着一柄拂塵,一手扶着那名弟子,威嚴的目光掃過全場。
天虛派的弟子趕緊拜倒:“弟子等見過師父。”
那黑衣女子卻冷聲道:“玉湖子,你可算出來了。”
玉湖子擡手示意衆弟子免禮,目光落在黑衣女子的身上,似在打量她,半晌才發問:“姑娘是何人,闖我天虛派有何見教?”
那黑衣女子冷笑一聲:“玉湖子,你可還記得逍遙鐗?”
玉湖子聞言勃然變色,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那黑衣女子見他神色大變,又冷笑道:“我再問你,你還記得不記得夏千河?”
玉湖子的臉此時可以用鐵青來形容了,銳利的目光如刀,厲聲道:“你到底是何人,意欲何爲?”
那黑衣女子忽地仰天大笑,笑罷喝道:“玉湖子,你還我父親來。”
nbsp;“你父親?”玉湖子不明所以的看着這個面容冷厲的女子,實在想不明白她爲何向他要父親。
天虛派衆弟子聞言也是一怔,頓覺奇哉怪也。其中一個弟子戲謔道:“這位姑娘,你也太不講理了,你父親沒了就來我們天虛討要,武林中人誰不知道我們天虛從不收女弟子,難道是我們天虛男弟子偷了你的父親不成?”
他說得好笑,衆人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趙玉聞言,也忍不住笑了。
那黑衣女子的面容更冷了,目光如刀掃過衆人,衆人被她寒冷如冰的目光一攝,雷鳴般的笑聲瞬間止住。
玉湖子沉聲道:“姑娘到底所謂何事,還請言明。”
那黑衣女子道:“好,你聽着,我是夏千河的女兒夏如冰,我父親突然失蹤,玉湖子你說是不是你叫人動的手腳?”
玉湖子一聽她是夏千河的女兒,不由心頭一震,語音便溫和了起來,問道:“你父親何時失蹤?”
“一個月前。”
玉湖子目光一凝,便道:“夏姑娘,如不介意請到屋內一敘?”
夏如冰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
待他們進去之後,趙玉才從隱祕處走了出來,心想:“那逍遙鐗和夏千河不知道是什麼人,與這玉湖子是何等關係,可惜聽不到他們談話了。”
趙玉當年在千丈崖受辱,趙向晚爲避免她手上沾太多血,並未告訴趙玉那兩人的
來歷,自然也不知道西涼三十八寨、夏千河以及逍遙鐗了,她若知道恐怕此刻早已衝了上去。
趙玉提着籃子往大殿而去,她一邊上香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的情況。上完香,趙玉上前問一位年輕道士道:“請問道長,在下可否到處走走?”
道士忙道:“除了左邊的太極宮和全真殿,其他地方施主請便。”
“多謝道長。”趙玉謝過便獨自閒逛了起來。
趙玉佯裝無意逛到了太極宮和全真殿旁,見門口有數名弟子把守,想來太極宮和全真殿便是日常住所了。
未免打草驚蛇,趙玉只得離開,準備晚上再探。
趙玉爲了辦事在山下的農戶租了一間房,她一走到門口忽覺不對。這家農戶是一對老夫妻,在這樣的天氣裏他們應該在家避寒纔是,然而屋內並沒有一絲人氣。
趙玉指尖捏住幾枚銀針慢慢靠近,忽然趙玉耳邊傳來:“夫人,您進來吧。”
這個聲音······不是秋長嗎,他怎麼在這裏?
趙玉還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一走到門口,屋裏突然伸出一隻手將她拉了進去,趙玉猝不及防撞入屋內。
“夫人。”秋長行禮道,“屬下多有得罪,還請夫人見諒。”
趙玉一見果然是他,不由問道:“你爲何在此?”
“屬下奉侯爺之命保護夫人。”
又是百里絕世,趙玉的眼皮跳了跳,冷聲道:“我不需要保護,你回去吧。”
秋長搖頭:“沒有侯爺的命令秋長不會離開。何況夫人在江湖上的閱歷實在太淺,屬下必須護夫人周全。”
說到江湖閱歷,趙玉無法反駁,只得默認。
“這屋裏的一對老夫妻呢?”
“他們便是天虛派設在山腳的暗樁,屬下已清理乾淨,夫人請放心。”
天虛派的暗樁麼,她確實沒發現。
“夫人上山探得如何了?”
趙玉搖頭,便將在山上的所見所聞說與他聽,最後疑惑道:“也不知這玉湖子和逍遙鐗、夏千河是什麼關係?”
此事秋長卻是再也明白不過,夏千河失蹤就是他做的,至於逍遙鐗,秋長便道:“玉湖子便是當年西涼三十八寨的逍遙鐗,而夏千河則是西涼三十八寨的總舵主。”
趙玉明白了,原來夏千河失蹤,他女兒夏如冰懷疑是當年舊部所做的手腳,,然後找上了玉湖子。
“夫人,屬下晚上同你一道上山。”
趙玉想了想便點了點頭。
秋長又拿出一個瓷瓶遞給趙玉:“夫人,此乃“催魂散”,無色無味,沾及斃命。您拿着說不定有用。”
趙玉接過瓷瓶,忽然道:“秋長,你的目的不只是保護我吧?”
秋長一怔,道:“夫人冰雪聰明,什麼都瞞不過您。屬下確實還奉侯爺之命協助夫人完成任務。”
趙玉聞言心道:“果然,他怎麼可能相信我。”
“行,一切以侯爺的命令行事,今晚你便和我一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