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柬正面,一列遒勁有力,端莊漂亮的方正小楷:鳳焚歌親啓。
清晨,微醺的晨光灑在請柬上,散發着淡淡的金色光澤。
“雪兒,這張請柬誰送來的?”鳳焚歌掂着有些重量的請柬,問道。
雪兒走進屋中,回道:“回宮主,是雲舟大哥凌晨送過來的。”
鳳焚歌若有所思,擺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雪兒行禮退下。
鳳焚歌翻開請柬,上面寫道:
皇都勝地,日月美景,十里秋色。水陰山潤,清波畫影,月出湖心,波光一點。玉泉春酒,昔日之雅韻;映月高樓,舊時之清歡。物是人非,空餘一腔陳夢;佳人已去,徒留一念相思。今日重逢,實屬三生之幸,吾備薄酒,待卿踏玉而來。
請柬上並沒有署名,卻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像地獄花的味道,香氣越來越淡,當消失的那一刻,所有的文字化作一束黑光慢慢的在請柬上匯聚成一個龍形印記。
鳳焚歌合上請柬,目光悠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精緻的面容上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神色。
“雪兒。”鳳焚歌輕輕喚道。
“宮主。”
“長思可起來了?”
“回宮主,月公子有事已經出去了。”
鳳焚歌食指輕點桌面,目光微轉:“我知道了,莊內的事就交於你打理,我有事出去一趟。”
“是。”
小瀛洲,映月樓,樓高五層,雲遠風急,風景無限。
身影寂寥的黑衣男子憑欄而立,深邃的目光似乎已經收攬了所有的風景,復而在眼中風起雲涌。
黑色的衣袂揚起,金龍鮮活,栩栩如生。隱隱的王者氣勢,在風中一點一點侵襲。
他是帝堯。他在等人,等一個清麗絕倫,風華絕代的女子。
玉泉春酒的香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香。五十年前,他還與她共飲。
五十年於他來說不過是歲月長河裏的短短一瞬,可心有牽絆,便度日如年。
“鏘。”鳳翔於空,鳳鳴聲響,一轉眼就到了映月樓前。
白衣如雪的女子自火鳳背上落下,輕盈如飄絮,翩躚若驚鴻,帶着滿湖的清韻闖了進來。
“焚歌。”帝堯柔和了面容,迎了上去。
他的牽絆源於這個女子,瑤池宮主鳳焚歌。
鳳焚歌笑意嫣然,顧盼神飛,笑道:“帝堯,沒想到你追人的速度這麼快?”
帝堯親自掀開了珍珠門簾,語音溫柔:“外面風冷,進去吧。”
簾內有雪色美酒。
鳳焚歌一進去就將自己窩在狐裘鋪就的椅子裏,舒服的嘆了一口氣。
帝堯親自斟酒,送到她的面前。
鳳焚歌眯眼看了看青玉酒杯,並不舉杯。
“怎麼了?”帝堯擡眼問道。
“帝堯,你弄張文縐縐的請帖,把我叫到這裏來就是請我喝酒?”鳳焚歌問,目光攝人。
帝堯勾脣一笑:“有何不妥?”
“當然不妥,大大的不妥。”鳳焚歌一拍桌子,大聲道,“現在你是來搶“火鳳符”的,卻約你的對手喝酒,這是何道理?”
“真不是?”鳳焚歌傾身上前,狐疑問道。
“當然不是。”
“那你在平城的所作所爲該如何解釋?”
“很簡單,我只是比較好奇“火鳳符”爲何會選擇她?”
“那你現在可明白?”
帝堯放下酒杯,點頭道:“明白。”
鳳焚歌重新窩回座椅,漫不經心問道:“那你追來是什麼意思?”
帝堯臉色突然嚴肅,正色道:“焚歌,你莫要忘了我也是岐伯族人,我也會關心封印的事。”
“是嗎?”鳳焚歌冷笑,“一百年前,若不是你和長思誤殺有緣人,我族又怎會再被封印一百年?”
想起往事,帝堯滿面惆悵。
“焚歌,你說得對,我一生坦蕩,唯獨愧對族人和你。”
鳳焚歌幽幽嘆氣:“你愧對族人是沒錯,而我,你並沒有愧對什麼。”
帝堯一怔,內心無限苦澀:“焚歌,當年如果不是我,長思便不會誤會,你和他······”
“我和他命該如此。”鳳焚歌淡淡的截下他的話。他不信她,所以這一切必然發生,“天命結”碎,靈魂互換,命道失衡,天劫生,封印出,註定如此。只是她沒想到時間會延長這麼久,整整五百年。
帝堯一時間靜默無言。他和她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愛她,用了他此生最高雅的姿態,最古老的年華。可祖上遺訓,天命血咒卻告訴他,他不能愛她。
什麼天命血咒,祖上遺訓,如果他想,頃刻間便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逆天改命。可是,他愛的女子卻不愛他。當他知道他深愛的女子愛的是別人,那一刻的怒火,怎麼也壓抑不住,最後灼傷的不只是自己,還有他深愛的女子,敬愛的族人。
鳳焚歌也沒說話,杯中的美酒也沒有心情品嚐。心中也是一片黯然。所以她不想見到帝堯,見到他她就會想起曾經的傷心事。
人人都說鳳焚歌是一個灑脫豪爽之人,可又有誰知道她心中的苦楚。她不過是比常人豁達一點,超然一點。世事無常,始終拘泥於往事,又有什麼樂趣,還不如心存淡遠,意留清迥。
“焚歌······”他看着她眉眼間藏不住的一絲憂愁,輕聲開口,卻欲言又止。
焚歌,不要那麼憂傷,總有一天我會助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這樣的話他沒能說出口。他愛的女子,清靈雅緻,傲骨絕塵,於天地間有遺世獨立,意氣飛揚的大氣,他對她從來只有敬愛。
“焚歌,你還記得半年前,你我月下對飲,海上踏波,好不痛快,可惜日月湖比不得南海之闊,不能迎風擊浪,只能賞賞這一隅之地的清雅小景。”他轉移了話題。
“好個月下對飲,海上踏波。”鳳焚歌還未答話,一個滿含怒氣的清雅男音響起,與此同時,珍珠簾斷,滿湖的秋風捲了進來,揚起了兩人的衣裳,墨發。
一個暗紅色人影,殺氣騰騰的踏入房內,一根銀絲如閃電般向帝堯襲去。
那般強烈的怒氣和跋扈的行爲,也只有月長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