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賢皇后眼眸微眯,面容上的神情微凜,心中思緒百轉,良久才淡淡說道:“妹妹真會說笑,本宮和妹妹一樣,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在這深宮之中,有時候都自身難保,哪裏還顧得了別人。”
柳昭儀聞言,心中冷笑,但神情更顯得悽楚婉約,低低嘆道:“看來娘娘到底是不願相信臣妾。”
懿賢皇后似沒看到她的神色,語音仍舊清淡:“妹妹說的哪裏話,這後宮之中,本宮向來一視同仁,何來不信妹妹一說?只是妹妹聰慧敏達,何須依靠本宮?”
“聰慧敏達又如何?臣妾不過是個來自邊疆小國無權無勢的女人,不比娘娘家族顯赫。在這深宮之中若無勢力,永遠也翻不了身。臣妾不願一輩子埋沒在這深宮之中,所以還請娘娘指點。”柳昭儀眉眼之間籠罩着輕愁,如煙似霧,越發柔弱無辜。
懿賢皇后至始至終心如明鏡,藏在袖中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目光如潭水般沉靜。
她在衡量若同意她的請求,那麼以後利用她的價值會有多大。
柳昭儀心靈智慧,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思量。但蘇嬛此人狡詐之極,若要讓她答應,她必須還得努力一把纔行。
“娘娘明鑑,臣妾實在是走投無路,方纔追隨娘娘。”柳昭儀語音低柔而幽怨,“娘娘想必也知道就連臣妾的皇兒也棄臣妾而去,臣妾實在惶恐得緊,想着這寂寞深宮,漫漫長夜,若是隻剩下臣妾一人,那臣妾會該有多寂寞。倒不如跟了娘娘,求個後生無虞也是好的。”
她字字悲情,似將她所有的心思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了她的面前,任誰聽了也不由心生憐惜。
但懿賢皇后卻並沒有被她的言語所惑,她考慮的永遠只是這個人的可利用價值。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你我同是爲了陛下。陛下宅心仁厚,豈會讓妹妹一個人呢?”懿賢皇后眼中含笑,笑不達眼底,柔聲道,“何況容王殿下智慧卓絕,又深受陛下喜愛,以後必定前途無量。妹妹切莫如此悲觀纔是。”
柳昭儀見她竟說一些有的沒的,還明裏暗裏譏諷於她,但就是不願應了她的要求,心中不由對她恨極。
“臣妾肺腑之言,看來娘娘還是不願相信臣妾,既然如此,臣妾也願強求。臣妾告退。”柳昭儀柳眉緊蹙,深深地嘆了一口,似有無限的愁緒,無限的遺憾。
這時,懿賢皇后突然輕笑一聲,道:“妹妹怕是誤會了,妹妹的事就是本宮的事,本宮自然是相信妹妹的了。”
柳昭儀聞言一怔,似不敢相信她說的話,喃喃道:“娘娘的意思是願意相信臣妾?”
然而她的心中卻是得逞的無言喜悅與譏誚:“蘇嬛,你可終於答應了,到沒白費本宮這三番五次的做戲。”
“本宮自然信你。”懿賢皇后站起身來,慢慢走近她,言辭篤定,然而眼中微不可察的冷意顯示着她心中的另一般心思。
“謝娘娘。”柳昭儀佯裝驚喜萬分,連連道謝。
懿賢皇后素白的手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脣角微勾,笑意盈盈:“以後本宮便仰仗妹妹了,還望妹妹不吝賜教。”
達到了目的,柳昭儀自然也沒有留下的意願了。何況她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懿賢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如潭。
“娘娘,您就這樣答應了她會不會不妥?”柳昭儀一走,文香便恭聲問道。
懿賢皇后看了她一眼,悠然問道:“有何不妥?”
文香沉吟道:“以柳昭儀的爲人,她可重來不如此低聲下氣的求人,所以奴婢以爲這其中必有詐。”
“你以爲本宮會不知?”懿賢皇后悠然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優雅的輕抿了一口,“但本宮就是要看看她的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懿賢皇后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自信沉着的神情似乎,似乎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
文香見狀,便已明白懿賢皇后的打算,便不再說什麼。
此時的怡蘿宮,氣氛甚是祥和,清淡宜人的薰香從小巧精緻的薰爐裏溢出,令人心中一片平和。
這香名爲“靈沉”,是月隱國進貢的貢品,由於這香的配料極爲珍貴,制香的工序又極爲複雜,且香的產量極低,故而十分珍貴。此香能安神醒目,清神理氣,是宮廷中御用的薰香。
不過憑徐良娣的身份地位,她是無法享受到這薰香的。
然而此刻她的宮中能薰染着這珍貴的“靈沉”,自然是因爲宏華帝特意的賞賜。
“這“靈沉”果然比一般的香聞起來要賞心悅目些,看來陛下總算將姐姐上心了。”漣嬪素白的手指輕輕撫過精緻的薰爐,溫雅笑道。
她本是性子孤傲冷清之人,對人向來冷言冷語,不苟言笑,只有在徐良娣這裏,她纔會放下心中的防備與冰冷,笑得這般溫柔嫺雅。
徐良娣卻只是淺淺一笑,道:“我知道妹妹喜歡這香,我已經叫人送到妹妹的宮中去了。”
漣嬪聞言,忙道:“這可使不得,這香是陛下的賞給姐姐的,而且這香又極爲珍貴,我又如何承受得起?”
“不過是一點香罷了,妹妹不必介懷,在這皇宮之中,只有妹妹不嫌我的身份與地位,與我傾心相交。這一點香比起妹妹的情誼來又算得了什麼?”
漣嬪聞言心中一動,動容道:“姐姐是心地良善之人,這番掏心窩子的話實在讓我心中羞愧不已。我也只是爲了在這深宮中之中不那麼寂寞才與姐姐結交的,這些年來,姐姐待我情深義重,說起來倒是我怠慢了姐姐。”說罷,想起往日的種種不堪忍受的孤獨與寂寞,以及在徐良娣這裏感受到的溫情與歡樂,心中惆悵不已,眼中已是淚溼眼瞼。
徐良娣自然是懂她心中的情緒涌動,不由低嘆一聲,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妹妹說的哪裏話,你我皆是這深宮寂寞人,能夠相互依靠,便是彼此今生最大的緣分與福分。妹妹可不許如此見外了。”
漣嬪忍回淚水,反握住徐良娣的手,展顏一笑,鄭重點頭道:“我明白,多謝姐姐。”
兩人執手相看,輕語話愁,自有一番繾綣溫情。
“娘娘,百合蓮子羹做好了。”柔兒端着托盤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