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容鳶與蕭庭侍奉左右,皇甫雲傾正在交代着一些重要事宜。
三人的面容上俱是冷肅之色,叫人更覺這寒冬的嚴寒。
“啓稟王爺,府外有一位自稱叫月長思的人求見。”王府總管陳管家前來報道。
“月長思?”皇甫雲傾不由訝然,“他此時前來會有何事?”
平日裏,無論皇甫雲傾如何費盡心思,都不能令月長思對他特殊以待,更別說能讓月長思來容王府了。
但他這一次確實來了,在他將要出征的時候。
皇甫雲傾不知道該是歡喜好還是憂愁好。
但無論如何,這個人,皇甫雲傾是不敢怠慢的。
“快快有請。”皇甫雲傾連忙道,“陳叔,擺茶玉瓊樓,一定要用府中最好的茶。”
“老奴明白。”陳管家行禮退下。
皇甫雲傾原地踱了幾回步,心中的歡喜勝過憂鬱。
“不成,本王得親自前去迎接,方顯誠意。”
雲容鳶知道皇甫雲傾極爲看重月長思,但能讓皇甫雲傾親自去迎接,到底還是於理不合,忙道:“王爺金貴之身,他不過是一介草民,如此做法,有失王爺的身份,還請王爺三思。”
“屬下贊同容鳶姑娘的話,還請王爺移駕玉瓊樓,等候月公子便是,實在無須出門迎客。”蕭庭抱拳道。
皇甫雲傾眉眼清冷,目光冷厲的掃了他們一眼,冷聲說道:“容鳶,本王一直看重你的才華與智慧,自認爲你是這天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然而你剛纔的那番話實在讓本王非常失望。”
雲容鳶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拜倒在地,急切道:“王爺息怒,是容鳶見識淺薄,還請王爺恕罪。”
雲容鳶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也會犯這樣的錯誤,果真是情愛誤人。
是她太關心他了吧,關心他的名利,關心他的地位,關心他的尊嚴,關心他的得失,關心的他一切。以至於讓自己忘了最初的目的。
“王爺,容鳶姑娘也是關心王爺,並非有意冒犯,還請王爺恕罪。”蕭庭也連忙求情道。
皇甫雲傾目光更加凌厲,冷聲叱道:“還有你,越來越沒規矩。容鳶想問題不周到,難道你也跟着起鬨是嗎,你們都當本王是三歲小孩,好糊弄不成?”
“屬下不敢。”蕭庭心頭一顫,連忙道。
皇甫雲傾冷哼一聲,渾身帶煞,叱道:“罷了,你們退下吧,本王親自去迎接月公子。”
“遵命。”兩人背後俱是冷汗淋淋,也不敢再申辯半句,連忙行禮退下。
皇甫雲傾正了正銀白色的盔甲,舉步往府外走去。
此時,月長思早已在陳管家的帶領下走到了轉波堂。
“月公子駕臨本府,本王有失遠迎,還請月公子勿怪。”皇甫雲傾盔甲加身,使得他平日裏陰柔絕美的容顏多了一絲冷肅,更顯得威了些。
月長思神色淡然,擺手道:“容王殿下客氣了,長思突然來訪,但願沒有給容王殿下帶來困擾纔是。”
皇甫雲傾哈哈一笑,道:“月公子客氣了,能得月公子登府拜訪,本王深感榮幸。月公子,這邊請。”
月長思也不客氣,舉步走在了前面。
玉瓊樓,茶已經準備好了。
茶是紅芽子,清香沁鼻。
“月公子,這是今年剛採的紅芽子,請月公子嚐嚐,可還符合公子的口味?”兩人相對而坐,皇甫雲傾溫雅笑道,極盡柔和。
“還不錯。”月長思淺呷了一口,淡淡說道。
說起來月長思也是極愛品茶,喝得最多的茶便是紅芽子了。
原因就是百里絕世極愛紅芽子,每年得了茶葉總會讓人送一些到蒼梧山。
喝得多了,也不覺得有多特別。
“不知月公子駕臨鄙府所爲何事?”皇甫雲傾也不賣關子,因爲再過半個時辰就是他領兵出征的時刻,他不想再拖拖拉拉,浪費時間。
他不願賣關子,月長思自然也不是一個喜歡賣關子的人,於是也是開門見山。
“我來就是阻止殿下西征。”月長思語音淡然,就像是在閒聊。
但這句話聽在皇甫雲傾的耳朵裏就是平地驚雷了。
“你說什麼?”皇甫雲傾的面容已經變了,語音也含了一絲厲色。
“殿下聽得很明白。”月長思目光淡淡,語音卻十分清晰,一字一句的落在皇甫雲傾的耳朵裏。
“爲何?”皇甫雲傾壓抑着聲音,纔不至於大聲吼出來。
面前之人也幸得是月長思,是他以後成就皇權霸業所要仰仗的人。若是換做其他人,皇甫雲傾豈容他如此放肆?
“因爲這是陛下的旨意。”
“可本王西征也是父皇的旨意。”皇甫雲傾幾乎要暴怒了。
此次西征勝利,那麼兵權在手就是遲早的事情。
這個時候,豈能跟他開如此玩笑。
月長思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但見他如此看重那些虛無縹緲的權利,一向冷靜如他,也不由皺了皺眉,道:“所以殿下難道還不知道君爲臣綱的道理。”
皇甫雲傾冷笑:“月公子難道忘了,本王能夠西征也有月公子的一份功勞。月公子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本王被剝奪西征的權利?”
“此一時彼一時。”月長思望着天邊的陰雲,淡淡說道。
“好個此一時彼一時。”皇甫雲傾目光陰騖,“如此說來月公子從未想過要輔佐本王?”
“當然。”月長思目光一厲,“我從未想過要輔佐誰,當時在樂陽樓已經說得非常明白,容王殿下難道忘了?”
皇甫雲傾的面容變得難看,咬牙道:“這麼說,父皇不讓本王西征,也是月公子的功勞?”
“非也。”月長思搖頭道,“那是陛下的旨意。”
“可本王並未見到聖旨,一切都做不得數。”
“聖旨大概快到容王府了。”
“本王不管。”皇甫雲傾站起身來,銀白色的盔甲在這陰寒的天氣裏也散發出如雪般的光華,“此次西征,本王非去不可。”說罷,轉身就待下樓。
“容王殿下這是在挑戰陛下的權威嗎?”月長思輕啜一口茶,淡淡說道。
然而這句話彷彿有千斤重,瞬間讓皇甫雲傾的腳步停了下來。
挑戰宏華帝的權威就等於造反,誰承擔得起這樣的責任。
皇甫雲傾雖貴爲皇子,但是也不能承擔這份罪名。
“殿下何不聽我一言,放棄這次西征的機會?”
皇甫雲傾握緊拳頭。這是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若是放棄······
他不甘心。
“請月公子救我。”皇甫雲傾對月長思深深一禮,道。
月長思所知道的容王向來孤傲清絕,陰狠毒辣,卻從不向人低頭,更不會如此屈尊降貴的求人。
沒想到爲了權利,再孤傲的人也會有低頭的一天。
月長思勾了勾脣角,眼中閃過一絲譏誚。
“月公子既然有辦法爲我爭取一次西征的機會,那麼一定也能再次爭取,還請月公子不吝相助。”皇甫雲傾容顏清絕,神情肅殺。
月長思眼眸半眯,問道:“權利地位對你來說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皇甫雲傾聞言,心頭大震。
是啊,權利地位對他來說何時變得這樣重要過?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皇甫雲傾不由迷茫起來。
腦中朦朦朧朧的閃過母親那總是帶着猙獰與慾望的面容,還有嚴厲的耳光。
大概是那個時候吧。
月長思看着他面容,問道:“這個世上,除了權利,你難道就沒有其他想要的?”
皇甫雲傾的思緒隨着月長思的話語沉浮。
這個世上,他最想要的當然是······
腦中閃過一張黑痕交錯,卻又沒到極致的面容。
但她卻已經成了別人的人。
“這個世上,除了權利地位,我想要的從來都不屬於我。”皇甫雲傾神色頹敗,喃喃道。
“那殿下爲何會認爲權利地位一定屬於你的?”
皇甫雲傾再次愣住,面容陰沉。
月長思道:“你不妨說說,除了權利地位,你還想要的是什麼,說不定我可以幫幫你。”
皇甫雲傾聞言,心中一顫,他想要的自然是······
“趙玉。”一個名字就這樣輕飄飄的從口中溢出。
然而這兩個字卻讓月長思大驚。
“殿下說道可是真的?”月長思似乎極爲不信,忍不住再問了一次。
“沒錯,就是趙玉,若是月公子能幫本王得到她,莫說西征,就是這容王的身份,本王也可棄之如履。”皇甫雲傾仰起頭,目光堅決。
月長思臉色微變,他沒想到皇甫雲傾會看上趙玉。就皇甫雲傾的語氣與神色,看來是對趙玉情根深種,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纔會出現這種出人意料的事情?
而且若是叫百里絕世知道了,以百里絕世對趙玉的獨佔欲,保不齊他會發什麼瘋呢?
“抱歉,這件事我幫不了你。”月長思第一次嚐到了什麼叫做挫敗。
皇甫雲傾聞言大笑:“月公子總該相信爲何本王只在乎權力地位了吧。”
他的笑聲有些悲涼,有些蕭索。
月長思無言以對,喟然長嘆。
只有皇甫雲傾的笑聲迴盪在屋中,分外刺耳。
“王爺,聖旨到了。”雲容鳶站姿陰影處,神情不明,低聲道。